第342章 我要节制天下兵马(第2页)

 朱友贞已然癫狂,全然不顾殿内殿外众人错愕惊惧的模样,咒骂道:“若非萧砚,本王怎会众叛亲离!小葵又怎会被人害死!?崔钰这个贱婢又怎会倒向王兄?今夜之事,于本王何干、于本王何干?” 

 说着,他便又抱着女尸大哭:“母后,儿臣受奸人迫害,将死矣……母后保佑儿臣,一定要先看到萧砚那厮被千刀万剐,不然难解儿臣心头之恨……” 

 殿内一众女眷及朱友贞的儿女俱是放声嚎哭,门外幕僚俱是唉声叹气,只恨竖子不足与谋,整座奢华的均王府中,唯只有等死而已。 

 均王府外,长街之中马蹄密集,不徐不缓。 

 数十骑人马皆着甲的重甲骑士人人举着火把,极高大的披甲战马在长街上的石板上踏出火星,人人按着腰刀,鞍鞯旁悬挂着长枪,只是簇拥着一青年直趋均王府。 

 城中大乱,但远远还未波及到这汴京最北一带,国朝城池布局,向来都是北贵东富、南贫西贱,均王府坐落于五丈河岸,挨着皇城不远,风景绝佳,左右亦是宗室以及其他贵人的高门大户。 

 但今夜之事一生,这数十骑踏马而来,所谓的高门大户没有一家敢开门喝问,俱是静悄悄的躲在各自家中,只怕不比朱友贞要好上多少。 

 几十骑默然行进,每个骑士都是武装到了牙齿,衣甲森然之处,杀气不怒自溢,只这几十骑,却仿若有千军万马之势,而当其中的那青年身上甲胄平平,只系了一领大红披风昭示他的身份异于他人,未戴兜鍪,长发束冠,脸上一青铜面甲。 

 正是萧砚。 

 他被簇拥着一路静静抵至均王府外,王府墙头上的宿卫早已大乱,不少人俱是慌张大喊:“博王来杀人了!” 

 有人在墙上张着弓便要射,却看见那火把之下俱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一个骇然,就是下意识调转箭头指向一身轻甲的萧砚。 

 但只是一瞬,骑士中有人猝然掷出一投矛,直接将那厮从墙头上射翻下去。 

 整个均王府瞬间骚动起来,嚎哭之声不绝于耳,便是在这王府之外,都能想象得出里内鬼哭狼嚎的惨状。 

 而后马上,还未待萧砚让人撞门,那王府大门便被人轰然打开,里内涌出一大团人,宿卫、太监、女侍什么人都有,眼见着这一支寒气森森的重骑堵门,连哭都不敢大声哭,都是冲着萧砚死命磕头,只求一命。 

 这些人之前仗着朱友贞的权势,以均王府中人的身份飞扬跋扈,而今大难临头,竟是连一个忠于朱友贞的人都没有。 

 萧砚漠然扫视了下,夹了夹马腹,径直策马登上台阶直入王府,左右王府中人纷纷骇然躲避,而有十余重甲骑士下了马,按着腰刀指向几人,用浓厚的河北口音出声。 

 “带路,寻你家均王。” 

 那被指着的几人俱是死命磕头,早已是神志不清,有骑士不耐,一把攥起一太监,拖拽着就往里走。 

 那太监只当马上要铁刀加身,急忙死死捂着要尖叫出声的嘴,裆下一片湿浸,哭哭啼啼道:“莫要杀奴婢,奴婢这就带爷爷去。” 

 萧砚头也不回,只是骑着马径直从奢华雅致的庭院中向里,不徐不缓的打量着这头一回登门的均王府,其后十余甲士紧紧跟随,身上甲叶不住的作响,都只是拖拽着那一没力气的太监往里走。 

 而在王府最里,朱友贞所在的宫殿内,早已是人人瘫软,前面的动静纷乱的传来,都只当是朱友文派了兵马来杀人,朱友贞连泪都哭干了,只是死死的抱着那女尸干嚎。 

 “母后、母后,怎未让萧砚那厮死在儿臣前面,儿臣不甘,儿臣不甘……” 

 他身后的众妃妾都只是不住的抽泣,直到听见外头的一道马蹄声森森传来,其后还有轰然的脚步声作响,间杂着甲叶与兵刃相击的声音,都纷纷畏惧的缩了起来。 

 朱友贞被杀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女眷,说不得还要受到一番凌辱才罢,岂不让人绝望、恐惧? 

 朱友贞头也不敢回,只是抱着那女尸瑟瑟发抖,他这个人说怕死其实倒也不算非常怕,但特别怕疼,此时想到待会若是刀剑加身,只怕要疼的死去活来,脑子一乱,竟是想让人问问能不能请朱友文赐一杯毒酒。 

 “均王此等模样,倒不怕坠了天家贵胄的身份。” 

 漠然的声音传进来,莫说是朱友贞身子一僵,便是那几个畏缩在角落的妃妾,都俱是又惊又惧的抬头望着殿外。 

 殿门外,一手扶刀柄按的英挺人影大步走了进来,面甲后的眸子只是淡漠的扫视着殿内的一切,扫着那几个妃妾与孩童时,这几个妇孺都是害怕的急忙跪拜下去,俱是花容失色的抽泣道:“请将军饶命……” 

 萧砚理也不理这些人,只是好整以暇的盯着朱友贞,在殿中走了两步,道:“怎么,均王认不得我了?” 

 朱友贞的身子一颤,张着干嚎的嘴巴,呆了许久,才全身颤抖的回身看过去:“萧……冠军侯?” 

 萧砚取下面甲,冷冷的看了朱友贞一眼,而后叉手敷衍一拜:“末将来迟,城中大乱,皇帝昏聩、博王无道,末将来请均王定乱。” 

 此时此刻,随着萧砚淡漠的声音落下,殿内殿外众人俱是一怔,几个妃妾都只是愣愣的抬头看着萧砚,在见到萧砚那张清俊漠然的脸庞后,竟是纷纷一喜,俱是相拥而泣:“是冠军侯!真是冠军侯!妾等有救了!” 

 这个时候,萧砚既已这般出声,哪里还会有人记得朱友贞方才之言,几个妃妾都只是如望救星般的看着萧砚,满脸乞求的模样,连朱友贞都顾不得,只恨不得马上爬过去抱住萧砚的腿。 

 而至于朱友贞,此时更是记不得之前咒骂萧砚的言语了,他又惊又喜,连脑子都有些发懵,松开那女尸,只是连滚带爬的从那榻上栽下来,却什么也顾不上来,张着嘴,鼻涕横流,就要去托住萧砚的手,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君侯、君侯……” 

 眼看着朱友贞哭哭啼啼的模样,萧砚淡淡甩开他的手,只是平静道:“鬼王生乱,欲行兵变逼宫于君前,殿下是陛下嫡子,现陛下受乱军挟持,殿下合该现身定乱,匡定储君之位。” 

 朱友贞脑子都是僵的,一片茫然,只是死死攥着萧砚的胳膊,急忙道:“君侯能敌得过朱友文那个畜生?君侯,本王现今在汴京半点兵马都无,君侯带本王逃吧!去洛阳,去河北,要不投了歧国、晋国都行,本王什么都信君侯!” 

 萧砚漠然一笑,拂开朱友贞沾满鼻涕的手:“逃?均王这是不信末将?” 

 朱友贞一怔,愕然呆住。 

 萧砚则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末将请均王定乱,均王就老老实实去定乱,听话。” 

 左右妃妾,门外幕僚等还未反应过来,连朱友贞也还在发愣之际,殿门外突有两个重甲甲士步入此间,一人架住朱友贞一边胳膊,不由分说便向外走。 

 萧砚立在原处,看着朱友贞脸上的惶恐惨白之色,半点神色都未变,只是敲着腰间刀柄,环视了遍这寝殿陈饰,同时看了眼那榻上的女尸,最后落到几个云鬓散乱,又再次畏惧的面无人色的众妃妾身上。 

 他扬了扬嘴角,姑且便算是笑了,只是带上面甲大步走出此间。 

 “你等若能活下来,下一次见面,萧某恐得唤诸位娘娘了。” 

 寝殿霎时一空,众女面面相觑,都只是看着那道背影,这才恍觉软瘫的好似没有力气的朱友贞在萧砚身边,好像一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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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乐阁。 

 等了半刻钟的样子,小楼里的气氛已是愈加焦灼,朱温白着脸,已是全身发虚,他中间喂了两颗丹药都感觉好似没用,腿一直在发软,连窗边都不敢离开,唯恐错漏了什么动静。 

 敬翔捻着须在桌边,皱眉想着什么,同样一言不发。 

 刘鄩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等了这半刻钟,只觉心急如火,终于按捺不住,向着朱温走近了两步:“陛下,如此干等实在不是办法!若陛下实在不放心金吾卫,臣自请一道圣旨,由臣奉旨意去联络诸军,召金吾卫、各处城门宿卫来保护陛下!” 

 “这般坐等,臣恐怕等不到天亮了!” 

 朱温嘴唇嚅嗫,眼下全城生乱,还是他最信任的义子朱友文一手鼓捣出来的,各军关系错综复杂,谁是谁的人都不好说,这个世道的武夫,本来就擅长以下犯上,若召来一军人马恰恰是朱友文的人怎么办? 

 当年朱温敢让人在洛阳堂而皇之杀害昭宗,难道朱友文就不敢让人杀了他朱温? 

 但旁边敬翔也缓缓道:“陛下,刘节帅言之有理,迟则生变,若下面的忠心将士不知陛下所在,反而才容易被奸人蛊惑。刘节帅于军中威望甚重,由他领圣旨去号召诸军平乱,确也算最安稳的一道法子,只有让兵马来拱卫陛下回宫,才是定乱的第一要务。” 

 朱温终于有了反应,敬翔向来都被他依仗为第一智囊,此时慌张之下也只有听敬翔的意见,只要不让他离开此地,怎么都行。 

 他将一枚随身携带的印玺交给刘鄩。 

 “好、好,朕给刘卿旨意,刘卿,速去调遣禁军拱卫朕回宫避难,朕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刘卿了……” 

 刘鄩顾不得其他,当即重重抱了抱拳,领了两个人便走。 

 小楼里的舞女们早已被遣散,杨炎、杨淼带着不多的金吾卫护在外面,楼中随着刘鄩离去,霎时一静,朱温在那唉声叹气,哪里还有这些年圣君的模样,不知为何,不过半夜未到,他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便去了大半,满头白发掺杂,胖脸上尽是沟壑,看起来已然是一个老汉。 

 敬翔欲言又止,看了看缩在角落中怔怔发呆的张贞娘,本想安慰一下朱温,却又闻外间脚步声大作,朱温惶恐的抬头一看,却见是脸色煞白,又焦又急的刘鄩急匆匆的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