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山雨欲来,重庆密令(第2页)
顾承砚握住她的手,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卷着远处日军侦察机的轰鸣。
楼下车间的机器声还在响,一下一下,像心跳。
后半夜,顾承砚在办事处的木床上翻来覆去。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墙上投出树枝的影子,像极了上海老宅里那株被日军炮弹炸断的梧桐树。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楼下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闩被拨开的动静。
他翻身下床,摸黑摸到枕头下的钢笔(笔帽里藏着刀片)。
楼梯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纸张落在木桌的闷响。
等他冲到楼下时,只看见半开的窗户,风掀起桌上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的署名处,用红笔写着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故交"。
顾承砚握着"故交"信纸的手还没暖热,第二日清晨,邮差的铜哨声便穿透了办事处的木门。
"顾先生,您的信。"送信的老周头哈着白气,指节冻得通红,信封上"南昌顾氏实业"的字迹歪歪扭扭,邮戳却盖着"重庆"二字。
顾承砚接信时,指尖触到信封里硬邦邦的异物——是张照片。
拆开的瞬间,照片"啪"地掉在青石板上。
他蹲下身,看清照片里那个穿着粗布工装、站在黄浦江码头指挥挑夫搬木箱的身影时,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那是去年十一月,日军轰炸前最后一批物资撤离的场景,当时码头上全是军统的便衣,连他自己都没留底片。
信纸窸窣作响,"若应召,可保产业;若拒召,恐遭清算"的墨字在眼前跳动。
落款"军统驻渝联络处"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阿砚?"苏若雪端着茶进来,见他攥着照片的指节发白,茶盏险些落地,"这是..."
"重庆的威胁。"顾承砚将信纸拍在桌上,照片里的自己正仰头看货轮起锚,额角还沾着木屑——那是被坠落的缆绳擦破的,苏若雪当时给他涂药时还掉了两滴眼泪。"他们连这种陈年旧照都能翻出来,说明...我们的底,他们摸得透透的。"
苏若雪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突然顿住:"这背面有字。"她翻过相纸,一行极小的钢笔字挤在角落:"三日后,北站第三站台,穿灰布衫的挑夫会递话。"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是周叔的福特车到了。
顾承砚把信纸和照片塞进铁盒,锁扣"咔嗒"一声,像把什么东西永远封在了里面。
会议室的门推开时,十七家纺织厂的代表已经坐满了长条木桌。
老陈头搓着沾了棉絮的手,粗声粗气先开了口:"顾少,昨儿听说重庆要调咱们的账?
我那染坊刚修了锅炉,可经不起再折腾!"
顾承砚把匿名信推到桌中央,照片滑到周叔面前。
周叔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陡然一凛:"军统的人向来两头吃——既替重庆盯着咱们,也替咱们探着重庆的底。
这封信,倒像是给台阶。"
"台阶?"福兴纱厂的王老板拍了下桌子,"前年他们说'保护民族工业',结果把我三车棉纱扣在芜湖,说是'充公抗日',转头就卖给了汉奸!"
苏若雪按住王老板的手背,她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温光:"但这次不同。"她翻开桌上的《战时经济互助联盟章程》,指尖停在"联合采购"条款,"我们现在攥着江浙沪七成棉纱配额,重庆要打持久战,缺的就是这个。
他们要的不是清算,是...收编。"
顾承砚站起身,窗棂漏进的光正落在他肩章的"顾"字盘扣上:"所以我要去重庆。"
会议室霎时安静得能听见墙角挂钟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