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逆水行舟,背水一战(第3页)

 他押了祖宅给我们做担保,现在他老婆抱着孩子在钱庄门口跪着,说要讨条活路。"

 张维钧的额头沁出细汗。

 他想起半小时前日商川岛在电话里的冷笑:"张先生,大日本商事株式会社的耐心......"可此刻对面青年眼里的光,比川岛的威胁更灼人。"顾少,"他硬着头皮,"解冻需要......"

 "需要证据?"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文件,"那我给您找证据。"他推过最上面一张银行流水单,"这是您上周批给日资三井洋行的免税额度,两日后,三井的账户转出一笔五万的现银。"他又翻出第二张纸,"同一天,通商银行收到一笔匿名汇款,备注是'风险审查专项'。"

 张维钧的瞳孔骤缩。他认得三井的财务章——那是他亲手盖的。

 "更巧的是,"顾承砚的声音沉下来,"三井的这笔钱,来自东京的'支那开发基金'。"他指节重重叩在"支那"两个字上,"张次长,您说财政部配合审查,可审查的钱,怎么流到了日本军部的账上?"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军统上海站的陈科长正站在阴影里。

 他叼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顾先生,我刚让人查了。"他把一份密报拍在桌上,"三井那笔钱,确实和军部特高课有关联。"

 张维钧的后背贴上椅背。

 他看见陈科长腰间的枪套鼓起一块,突然想起上周在百乐门,川岛拍着他肩膀说"大日本会保护合作者"——此刻那只手像根冰锥,正戳在他后心。

 "陈科长。"顾承砚转向军统代表,"您说过,'抗日不分阵营'。"他推过所有文件,"现在有人拿财政部的章子给日本人当盾牌,您说......"

 "查。"陈科长碾灭烟头,"明天一早就查。"他瞥向张维钧,"张次长,要不您跟我回站里,帮着'配合审查'?"

 张维钧的嘴唇发白。

 他想起上个月在南京述职时,蒋委员长说"实业是抗战的筋骨"——此刻那番话突然清晰起来,比川岛的支票更烫。"顾少,"他抓起桌上的钢笔,"我马上签解冻令。"

 顾承砚看着他颤抖的手在文件上落下墨迹,目光扫过窗外——苏若雪的账房还亮着灯,窗影里她的算盘珠子正噼啪作响。

 凌晨四点,苏若雪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发梢沾着露水。

 她怀里抱着一摞账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被翻得发毛:"阿砚,通和、恒兴的头寸到了。"她翻开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联盟本票信用恢复到97%,清算所的汇票兑付率......"她突然顿住,抬眼时眼底泛着水光,"兑付率100%。"

 顾承砚接过账本。

 纸页上的墨迹还带着墨香,是苏若雪连夜重抄的。

 他想起三天前她捏着算盘时青白的指节,想起她便签上"抵押品清单"那行娟秀小字——原来她早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算进了算盘。

 "撑过去了。"苏若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他眼下的青黑,"但我们还没赢。"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东边的云被染成鱼肚白,黄浦江的浪声透过窗缝钻进来,带着咸湿的腥气。

 他摸了摸袖扣上的桑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先生!"商会通讯员撞开玻璃门,气喘得像拉风箱,"重庆码头......"他扶着门框咳嗽,"刚收到急电,一艘装满棉花和钢材的货船被扣押了!

 船主说......说对方举的是'战时物资管制'的牌子!"

 顾承砚的手指在账本上收紧。

 他望着通讯员发红的眼尾——那是连夜赶路磨的。

 苏若雪的手轻轻覆上他手背,温度透过账本传来:"阿砚?"

 "去把航运组的李老板找来。"顾承砚松开手,声音平稳得像晨雾里的钟,"再让账房备五万现银。"他转向通讯员,"那艘船的船号是多少?

 货主是谁?

 扣押方是哪个部门?"

 通讯员愣住。

 他原以为会看见惊慌,却只看见一双沉得像深潭的眼睛——潭底有星火在烧,烧得比刚升起的太阳更烈。

 窗外,晨曦漫过黄浦江面。

 码头上的汽笛突然响起,悠长的尾音裹着风,卷向商会顶楼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