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暗巷惊心,旧影未散(第2页)
苏若雪的手猛地攥紧他的衣袖。
顾承砚望着窗外飘起的雨丝,忽然想起今早看的《申报》——头版是日商三井洋行新购的纺织机抵港,配图里穿藏青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后颈有块朱砂痣,和沈佩兰颈间那枚樱花胸针的位置一模一样。
"阿四,去提篮桥调近三个月的探监记录。"他转身时摸出怀表,指针正好指向九点一刻,"若雪,你去后堂换身衣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淬过冰的冷,"还有,让林怀远把今天的遇袭写成'爱国商眷遭无名暴徒截杀',要登在《新闻报》头版。"
苏若雪换好月白衫出来时,顾承砚正低头整理案头的商会邮件。
她看见他捏着封牛皮纸信封,邮票上的富士山图案被指甲掐出褶皱。
"这是?"她凑过去。
顾承砚把信封倒扣在桌上,抬头时眼里浮起笑意:"东京来的,说是丝绸贸易咨询。"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等雨停了,我们去仓库看看新到的纱锭。"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瓦上叮咚作响。
苏若雪没注意到,那封东京来信的邮戳日期,正是沈佩兰在监狱会见神秘访客的同一天。
顾承砚捏着那封东京来信的指节泛白,邮戳上的日期与沈佩兰会见神秘访客的记录严丝合缝。
他将信封倒扣在红木案上时,邮票边缘的富士山纹路被指甲碾出几道裂痕——三日前提审沈佩兰时,那女人隔着铁栏说的"大日本帝国的棋",此刻正随着这行字迹爬进他的骨髓。
"阿四!"他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正在擦茶盏的陈阿四手一抖,茶盏"当啷"撞在案角。
"少东家?"陈阿四抹了把刀疤上的汗,快步凑过来。
顾承砚将信封推过去,指腹点在"顾先生,您以为赢了吗?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那行墨字上:"去商会档案室,把近三个月所有海外来件调出来。
重点查邮戳日期、寄件地址,尤其是带日文标识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再让门房老周加派三个伙计守后门,巡夜的更次从两更一换改成一更一换。"
陈阿四接过信封时,触到顾承砚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却见顾承砚已经抓起案头的铜镇纸,重重压在摊开的《上海工商名录》上,名录里夹着的湖州蚕种名录被压出折痕:"让林怀远把今天的遇袭新闻再润色,加一句'商眷之危,即商脉之危'。
要让全上海的老板们都明白,动顾家的人,就是动他们的饭碗。"
苏若雪换好月白衫进来时,正撞见陈阿四攥着信封往外跑,门框被撞得吱呀响。
她望着顾承砚绷紧的下颌线,伸手覆上他手背:"承砚?"
顾承砚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未褪尽的红痕——那是翻墙时被砖缝划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匿名信推到她面前:"若雪,你去和福兴洋行的周老板谈,紧急采购二十台美式对讲机。
要现货,今晚就得送进仓库。"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骨,"另外让商会车队明早六点在码头集合,装十车棉纱做撤离演练,路线选十六铺到吴淞口那条——日本人的眼线多,但越危险的路,越要练熟。"
苏若雪垂眸扫过信上的字,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今早巷子里那把泛着血光的军刺,想起顾承砚冲进来时眼里的红血丝,手指慢慢蜷进他掌心:"好。
我这就去福兴。"她转身时,袖口扫落案头半块翡翠——正是今早顾承砚没来得及给她别上的那串。
顾承砚弯腰拾起翡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若雪,让阿香把蓝山咖啡馆的监控胶卷取来。
今早那男人的疤,我要放大了登在《申报》上。"
苏若雪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
雨丝顺着她鬓角的碎发往下淌,沾湿了月白衫的领口:"知道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顾承砚抓起挂在墙上的油布雨衣,将勃朗宁塞进腰间。
他经过账房时,留声机还在放《天涯歌女》,唱针刮过唱片的刺啦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个月前码头仓库那次,山田大佐用军刀挑开苏若雪账本时,也是这样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