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错梦红尘散人

第136章 香逝残卷,瘴谷疑云(第2页)

墨泯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供桌上那尊面目全非的鎏金佛像。佛像的慈悲面容被血污浸染,嘴角的弧度在火光下竟似诡异的嘲笑。她突然挥剑斩向佛像,“轰”的一声,佛像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暗卫们皆是一惊,却无人敢出声劝阻。

楚昭突然疾步穿过残垣断壁,手中攥着本半卷边的蓝皮书册:“少阁主!在后院东侧厢房找到这个,床边木匣里只剩这一本游记,其余物件都被带走了!”墨泯神色冷肃,随意接过书册,指尖无意识地掀开扉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荼蘼花标本轻轻晃动,她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停在一处用朱砂标注的“星海谷”字样上,整本书里诸多地名皆是墨笔勾勒,唯有这处被刺目的红色圈起,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记忆如潮水翻涌。白诗言曾蜷在回廊软榻上,捧着她手抄的游记笑靥如花:“墨泯,原来河西走廊的风会在夜里鸣响,像千万人在戈壁上低语?还有长白山巅的天池,冬日会凝结成嵌在雪峰里的蓝水晶......”白诗言清亮的嗓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可此刻手中的游记带着陌生的气息,字句间描绘的山河景致,竟透着几分森然。

墨泯阖上书册,将它随意塞进怀中。就在转身要下令转移搜查方向的刹那,一股诡异清甜的荼蘼花香骤然萦绕鼻尖。那香气浓郁得惊人,像是千万朵盛放的荼蘼在鼻尖炸开,可不过瞬息之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若有似无的残韵,仿佛是某种虚幻的召唤。

这时,浑身浴血的暗卫斥候策马狂奔而来,在庵堂前猛地勒住缰绳,马匹长嘶着扬起前蹄,溅起满地碎石:“禀少阁主!断崖往东三里处有处无名山谷,谷内常年弥漫白雾,据附近樵夫所言,误入者皆一病不起,极有可能存在瘴气!”

庵堂内气氛瞬间凝固。萧凛上前一步,沉声道:“瘴气噬人于无形,若白小姐真在其中......”他的话未说完,墨泯已猛地抽出玄铁剑,剑锋划破夜幕,在众人面前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备马!不管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毒瘴深渊,今日必踏平那座山谷!”

队伍迅速集结时,墨泯下意识又摸向怀中的游记,触感让她微微一怔。但催人的马蹄声已响起,她无暇深思那转瞬即逝的花香与神秘地名,夹紧马腹朝着山谷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卷起她的斗篷,怀中藏着秘密的游记轻轻晃动,干枯的荼蘼花标本似在暗处无声注视着这一切。

不知晕了多久,春桃的意识才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苏醒。鼻腔里瞬间涌入浓烈刺鼻的铁锈味,混着潮湿腐木的霉腥,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皮像坠了千斤重,好不容易撑开一线,破碎的烛火在佛龛上明明灭灭,微弱的光影在鎏金佛像低垂的眉目间跳跃,却映得佛像眉间凝结的暗红血痕愈发怵目惊心,仿佛那慈悲的面容也在无声控诉着方才佛堂内发生的惨烈屠戮。

“啊!”春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前横七竖八倒着的玄甲卫尸体让她肝胆俱裂,鲜血在青砖缝隙间蜿蜒成诡异的纹路,有人睁大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有人半截手指还死死攥着断裂的刀刃。她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因四肢绵软无力,手肘重重磕在满地碎刃上,尖锐的刺痛让她再度发出呜咽。后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不断扎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伤口,这才让她想起昏迷前被山贼首领重重砸向梁柱的场景。

“小……小姐……”她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随着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白诗言被神秘妇人掳走时惊恐的眼神,瞬间让恐惧将她淹没。春桃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子,伤口处的鲜血再次渗出,温热的血顺着皮肤流下,染红了身下斑驳的青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佛堂内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春桃浑身剧烈颤抖,牙齿不住打颤,手中抓着的半截烛台“当啷”落地。“谁……是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到佛像底座旁。直到看到角落里同样染血的玄甲衣角微微晃动,才认出是张武,紧绷的神经差点断裂,“张统领!张统领!”

她跌跌撞撞扑过去时,膝盖重重磕在尸体手臂上,那具尸体因外力挤压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春桃瞬间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您醒醒……”她带着哭腔摇晃张武的肩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对方染血的战甲上,“小姐被掳走了,我们得去救她……”

张武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写满了疲惫与绝望。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春桃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裳,涩声道:“你……你没事就好……那女人带着小姐往密林方向去了……”他握紧手中残缺的佩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一个踉跄再次倒下。

春桃连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张武身披的玄铁战甲沉重如铅,自己纤细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这重量。她咬着牙,双手死死环住张武的腰,使出浑身力气想要将他架起来,可双脚却在血泊中打滑,两人险些一同摔倒。“张统领……您……再使把劲……”她的声音因用力而发颤,额头上青筋暴起,后背的伤口因过度用力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洇湿了破碎的裙摆。

张武见状,强撑着用佩刀拄地,艰难地配合着春桃的动作。即便如此,春桃仍觉得双臂快要被扯脱臼,每走一步,膝盖都在颤抖。两人相互搀扶着,在满地尸体间跌跌撞撞挪动,春桃的鞋子早已沾满鲜血,好几次险些被尸体绊倒,都是凭借着一股执念才稳住身形。

“那些人……手段太诡异了……”张武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不光武功高强,还会邪术……我们得赶紧通知相爷……”

“不……不能让小姐出事……”春桃喃喃自语,牙齿将下唇咬出深深的血痕。她想起白诗言被拖走时惊恐的眼神,想起妇人袖口闪过的诡异银光,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坐在血泊里。佛堂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尖啼,她浑身一激灵,抓着张武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我们必须立刻去救小姐!”

张武猛地按住春桃颤抖的肩膀,剧烈的动作扯动伤口,咳出的血沫溅在青砖上:“那群人太厉害了!连我们玄甲卫精锐都全军覆没,贸然追上去只是送死!先回去禀报,等相爷调集人马再做打算!”他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断裂的佩刀,刀刃上还嵌着对手诡异的蓝黑色粉末,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剧毒。

春桃眼中的火焰黯淡下去,泪水却决堤般涌出。她何尝不知敌我悬殊,但一想到白诗言此刻或许正遭受折磨,心就像被千万根银针穿刺。“可小姐她……”话未说完便被张武打断,他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用刀支撑身体才勉强不倒:“我以统领之名命令你,立刻随我回府!晚一刻,小姐就多一分危险!”

这句话终于让春桃清醒过来。她颤抖着伸手扶住张武,指尖触到他后背黏腻的鲜血,这才发现他的战甲不知何时已被利刃贯穿。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佛堂,春桃破碎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将几缕发丝黏在凝结的血痂上。

密林深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春桃握紧手中捡到的半截断刃,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伤口撕裂的剧痛。张武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玄铁战甲的金属鳞片硌得她肩头生疼,却比不过心中的悔恨,若不是自己武艺低微,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