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错梦红尘散人

第134章 晨钟惊梦,银铃谜影(第2页)

三更梆子响过,窗外传来窸窸窣的脚步声。白诗言猛地坐起,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透过窗纸缝隙,月光将那妇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她正对着北斗七星焚香跪拜,手中木牌刻着与护身符相同的符文。“以星为引,以血为契……”妇人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白诗言突然想起墨泯曾说过的话:“诗言,若我不在你身边,就抬头看星星,我会变成最亮的那颗护着你。”

泪水夺眶而出,她抬手想要擦拭,却见一道黑影闪过。白诗言慌忙起身,绣鞋都未穿好便要唤张武,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张武提着长刀闯入,玄甲上还沾着夜露:“小姐,东厢的瓦当有异动。”

两人循着月光追至庭院,却只剩摇曳的竹影。白诗言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寒意顺着足尖爬上脊背。她下意识握紧护身符,布料下竟藏着凹凸的字迹...“北星所指,故人当归”。这八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墨泯最后清醒时攥着她的手,也是这样固执地想要写下什么,却终究力竭垂落。

“小姐,当心着凉。”张武脱下披风要为她披上,却见白诗言突然冲向竹林。月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记得墨泯说过,最喜看她在竹林中起舞的模样,那时她裙摆翻飞,而他倚着竹枝吹笛,笛声惊起满林飞鸟。

竹林深处传来银铃轻响,白诗言猛地驻足。月光下,那妇人的月白衣衫半隐在竹影中,手中铃铛与墨泯的那串竟有七分相似。“你究竟是谁?”白诗言的声音发颤,“与他……到底有何关联?”

妇人却只是轻笑,将铃铛抛向夜空。银铃坠地的瞬间,无数萤火虫突然从竹丛中涌出,在夜色中勾勒出墨泯的轮廓。白诗言踉跄着扑过去,却只抱住满手萤火。再回头时,竹林中已空无一人,唯有护身符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似在无声诉说着未完的秘密。

次日清晨,白诗言在玄甲卫的护送下收拾行囊准备辞行。路过放生池时,又撞见那妇人。她正将一尾红鲤放入池中,见白诗言走来,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世道凶险,若遇危难......"
 

佛堂内青烟袅袅的静谧,被一声尖锐的瓷裂声骤然刺破。白诗言握着木梳的手猛地一抖,还未系好的珠钗“叮”地坠入妆奁,惊起满室回响。小尼姑凄厉的哭喊如寒鸦嘶鸣般穿透回廊:“山贼来了!救命...”佛珠从她骤然松开的指间崩落,檀木珠子在青砖地面上疯狂弹跳,撞出凌乱而急促的声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张武腰间的玄铁长刀瞬间出鞘,刀身与刀鞘摩擦出的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刺目。“鹰扬阵!”他的暴喝震得梁上积灰簌簌下落,三十六名玄甲卫如精密运转的齿轮,刹那间结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玄铁盾牌相撞的轰鸣,混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惊得梁间栖息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扑棱着翅膀飞向阴沉的天际。

白诗言透过盾牌间的缝隙望去,只见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破墙而入。山贼们手中的弯刀还凝结着晨露,在冷冽的日光下泛着幽幽冷芒,仿佛淬了剧毒的蛇信。为首的山贼一脚踹翻鎏金功德箱,箱底暗格弹开的瞬间,半截铜钥匙滚落在地。

“不好!有内鬼!这是调虎离山!”张武的怒吼未落,后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仿佛有人从高处狠狠摔落。春桃的指甲几乎掐进白诗言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他们冲着您来的!”话音刚落,三支淬毒弩箭擦着白诗言的发梢,“噗嗤”钉入身后廊柱。箭尾缠绕的猩红绸带还在微微颤动,上面绣着的诡异符文,赫然与神秘妇人赠予的护身符纹样一模一样。

白诗言的后背撞上冰凉的佛龛,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龛上斑驳的浮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望着如潮水般逼近的山贼,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春桃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浑身颤抖,眼中满是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暗处突然传来几声细微的破空声。三支淬毒的透骨钉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刺入最前方三名山贼的咽喉。山贼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暗器飞射而出,瞬间放倒了十几名山贼。

就在这时,整面绘着壁画的墙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两侧滑开。数十名山贼举着染血的弯刀蜂拥而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间的男人把玩着白相国书房的鎏金钥匙,突然扯开衣襟,胸口与药师佛像如出一辙的莲花刺青暴露在众人眼前:“白姑娘,乖乖跟我们走,省得受皮肉之苦。”

他狞笑一声,粗糙的手掌猛地扯下蒙面巾,狰狞的刀疤从眼角斜划至嘴角,在扭曲的笑容中显得格外可怖:“白相国疼爱的千金小姐,可算落到老子手里了!”男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如同饿狼盯着猎物,“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白诗言的余光瞥见佛龛旁的供桌上,几株狼毒草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曳。她突然想起母亲塞给自己的锦囊,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当山贼们逼近的刹那,她猛地扯开锦囊,朱砂粉如血雾般爆开,迷住了众人的双眼。紧接着,她抓起狼毒草的汁液,奋力泼向最近的山贼。

凄厉的惨叫声中,中招的山贼痛苦地抓挠着双眼,踉跄着跌入突然裂开的地板缝隙。他绝望的呼救声未落,整座庵堂开始剧烈震颤。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房梁上的灰泥簌簌掉落,悬在高处的铜钟也开始疯狂摇晃,撞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小姐,小心!”春桃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用瘦弱的身躯替她挡住坠落的碎石。白诗言只觉一阵剧痛从肩头传来,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她强撑着抱住昏迷的春桃,突然听见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银铃声。

抬头望去,神秘妇人不知何时已立于摇摇欲坠的飞檐之上。月白色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的银铃每摇晃一次,便有无数细沙从屋顶缝隙倾泻而下。冰冷的沙粒灌入脖颈,白诗言这才惊觉整座慈云庵正在被流沙吞噬。母亲留给她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母亲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绝境之时,碎玉为引...”

而此时,玄甲卫们结成的盾阵在如潮水般涌来的山贼冲击下摇摇欲坠。张武的玄铁长刀已经卷刃,盔甲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但他依旧嘶吼着,如同一头困兽般守护在白诗言身前。远处传来的银铃声越来越急促,将暮色切割成无数个狰狞的碎片,而慈云庵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渐渐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