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错梦红尘散人

第125章 轩墨惊宴,墨刃封喉(第2页)

 "清璃姑娘这镯子,倒像我亡妻之物。"陈鸿生捻着胡须弯腰拾镯,指腹摩挲着内侧刻的"陈"字暗纹,"听说墨二公子近日在查城西仓库?那里的陈皮......可是与我陈家的人参换着存的。"少女指尖发白,她分明记得昨夜有人往她妆匣里塞了张纸条:"三日后城南破庙,带老夫人私库钥匙。"人群中,墨斯淳晃着酒杯靠近,袖口滑出半幅图纸,正是城西仓库的地形图:"清璃妹妹怕什么?"他压低声音,"七叔今早让人清点了仓库,倒是发现些有趣的账册......"

 主厅角落的鎏金烛台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墨靖与布庄周老板倚着紫檀雕花屏风低语,袖中契约上"染坊五折"的字迹被烛火舔舐般透亮。墨翰站在父亲身后半步,玄色锦袍上的云纹暗纹随着呼吸轻颤,目光牢牢锁在墨泯锁骨处的绷带上,那日他亲眼看见被墨裴里鞭打,血色浸透中衣的模样让他半夜发笑。

 "父亲看,"他指尖轻点袖口,那里藏着半片晒干的雪参须,"今早小厮倒药渣时,我瞧见里面混着长白山雪参。"墨靖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厅中与人寒暄的墨泯,少年月白锦袍的领口微敞,露出的绷带白得刺眼,像极了六年前老夫人咽气时盖在面上的白绫。

 "雪参......"墨靖低语,声音里混着妒意与疑惑,"这小子哪来的门路?"他袖口的翡翠扳指蹭过契约边缘,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对扳指本是他与墨裴里的亲兄弟信物,却在老夫人临终前,被换成了墨泯腰间的羊脂玉珏。

 墨翰想起昨夜派小厮送去的"慰问品":表面是补伤的燕窝粥,实则掺了让伤口溃烂的药粉。可此刻看着墨泯行动自如的模样,他忽然明白那碗粥必然被掉了包。喉头涌起不甘,他摸出袖中残余的雪参须,这味药他求了半月,才从李家药铺虎口夺来,原想看着墨泯伤口恶化,如今却成了对方的补品。

 "无妨,"墨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契约上的"墨氏染坊"四字,"染坊的契约定在申时三刻过户,届时......"他目光投向厅中正在与林娘子交谈的墨泯。

 墨翰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见墨泯抬手拨弄算盘,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在绷带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听到的话:老夫人曾说墨泯的母亲是"商战暗桩",可母亲却在灯下冷笑,说那女人不过是个被抛弃的戏子。此刻看着墨泯与各商号掌柜周旋的模样,他忽然觉得那些传闻未必是假,否则,一个庶子怎能把雪参这样的珍贵药材,用得像寻常草药般随意?

 "父亲,染坊的织机我已让人做了手脚,"墨翰压低声音,袖中藏着的铜钥匙硌得掌心发疼,"三日后新布一下线,便会出现断经......"他话未说完,便看见墨泯忽然转身,目光扫过他们所在的角落,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

 那抹笑让墨翰后颈发寒,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那是老夫人赏给嫡系子孙的信物,可墨泯的羊脂玉珏上,却刻着只有掌家人才能持有的"墨府私印"。烛火晃过墨泯的指尖,他这才发现少年拨弄的算盘珠子里,有几颗泛着异样的光泽,那是用他送去的雪参须磨成粉,混着金粉浇筑而成的。

 "别慌,"墨靖按住儿子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老牌商人的镇定,"就算他能换药,也换不了人心。"他抬手招来小厮,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小厮退下时,袖中滑落张纸条,上面写着:"夜子时,城西仓库,毁账册。"

 墨翰望着父亲笃定的神色,渐渐松开了攥着钥匙的手。厅中乐声响起,他看见墨泯端着酒盏走向主桌,绷带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忽然觉得那不是伤口,而是枚随时会炸开的烟花,只不过,他早已在烟花里埋好了引线,只等时机成熟,便要让这庶子在众人面前,露出最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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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烛台上的烛泪忽然坠落,砸在契约的"五折"二字上,将墨字烫出个小坑。墨翰看着那处焦痕,忽然轻笑出声,就像这契约,墨泯的体面也不过是层薄纸,轻轻一戳,便要露出里面的破败与不堪。而他,正等着看那一日的到来。

 巳时初,江南丝织业巨头沈万川的马车停在庄外。这位掌控着江南七成织机的老者甫一下车,便被檐下银铃的商路图吸引,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铃身刻的“茶马古道”纹路,目光扫过前庭汉白玉池中的墨鳞锦鲤,浑浊的眼珠忽然亮起,他记得三十年前,正是轩墨庄用一池锦鲤作饵,从他手中换走了蜀锦的独家染织秘方。

 未时正,塞北皮货大王拓跋宏带着十二名马帮首领闯入宴厅。他们身披狼皮大氅,腰间牛皮水袋还沾着漠北的黄沙,身后跟着的驼队驮着用熊皮封存的雪豹皮,皮角露出的银线绣着“轩墨”商号标记。拓跋宏推开墨少主递来的琉璃盏,直接用佩刀割下块烤羊肉,刀锋在盏沿擦出火星:“墨少主答应的漠北盐道呢?”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突厥口音,却特意将“少主”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挑衅地扫过台阶上的墨裴里。

 申时初,南洋香料公会会长林鹤年乘船而至。八名随从上岸时肩扛着檀香木箱,箱盖缝隙渗出的沉水香气让厅内香炉都黯然失色。这位身着织金纱丽的老者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用南洋珍珠镶嵌的香料图谱,指尖点着图上标注的“苏门答腊乳香”:“墨少主去年拿走的占城沉香方子,该兑现承诺了吧?”他身后的随从中,有两人袖口绣着与轩墨庄相同的墨竹暗纹,那是两年前安插在林氏香料园的暗桩。

 这些商业巨头的登场让厅内气压骤降。沈万川与拓跋宏低声交换着丝织品与皮货的行情,手指在案几上画出江南与塞北的商路交叉点;林鹤年则用檀香木笔在香料图谱上圈注,时不时与墨少主说着南洋诸国的王室秘闻;而墨裴里扶着拐杖的指节愈发苍白,看着墨泯与各方巨头周旋时的熟稔姿态,忽然想起老夫人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墨氏商号要想活下去,就得靠这样的狠角色。”

 直到申时三刻,墨少主叩击廊柱的瞬间,拓跋宏的手按上了腰间突厥弯刀,林鹤年的随从悄然散开形成包围,沈万川则从袖中摸出本泛黄的织锦密卷,他们都清楚,这场看似风雅的宴会上,每一件陈设、每一句寒暄都是商战的兵器,而墨少主即将揭开的,不仅是琉璃盏的黄绸,更是轩墨庄新主上位的血色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