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错梦红尘散人

第124章 阴阳噬心劫

墨泯斜倚在鎏金雕花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肩渗血的绷带。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室内弥漫,案头白诗言上次送来的安神香早已燃尽,只剩一截灰黑的香柱。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已有七日未曾踏足相国府了,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少爷,该换药了。”小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先退下吧。”墨泯声线轻缓,指尖抚过匕首,终究只是握在掌心轻轻一按,转而垂眸将它放回原处。铜盆里的水纹晃了晃,映出她微蹙的眉头与锁骨处泛着淡红的伤痕,那些结痂的伤口因昨夜奔波又渗出薄血,此刻像浸了温酒般隐隐发烫,她却只伸手拢了拢衣襟,掩住半片狰狞。

 她撑着榻沿起身,玄色长袍下的血迹在烛光中泛着暗红。镜中倒影映出她紧皱的眉峰,恍惚间又想起白诗言替她整理衣襟时,指尖温软的触感。她总爱将玫瑰香膏抹在她手腕,说能驱散血腥味,可如今自己满身伤药的气息,若是贸然前去,她定会红着眼眶追问。

 “少爷!”突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惊得她迅速扯过披风裹住伤痕。心腹小厮捧着白府送来的食盒闯进来,“白姑娘遣人送了桂花蜜酿,还送来了信件。”小厮瞥见地上的药碗碎片,抖着手递上一封书信。墨泯抬眸瞥了眼封皮上的朱砂印,指尖摩挲着令牌边缘接过信笺,展开时腕间绷带渗出的血珠恰好滴在“见字如晤,你若再不来相国府,便要亲自来别院寻人。”

 墨泯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蜜酿甜香混着伤口的腥气涌进鼻腔。她垂眸思索片刻,转身从暗格里取出好几叠信,纸张边缘已被摩挲得微微发毛,“把这些交给她。”

 小厮捧着信笺,看着自家主子罕见的慌乱模样,忍不住多嘴:“少爷为何不亲自……”

 “休得废话!”墨泯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信纸上,晕开朵朵红梅。她挥袖将小厮赶出门,独自倚在门扉上,听着脚步声渐远,才敢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木门上。那些信里藏着她未说出口的牵挂,从初雪到暮春,字字句句皆是思念。

 待小厮离开,她踉跄着推开雕花窗。暮春的晚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恍惚间竟与白诗言身上的气息重叠。她望着相国府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攥紧了袖口还残留着她香气的锦帕。窗台上摆放的海棠早已枯萎,如同她这几日强撑的情绪,此刻在思念的浪潮中轰然倒塌 。

 药瓶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打转,最终停在墙角的烛泪旁。墨泯死死咬住下唇,腥甜的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玄色衣襟晕开暗沉的花。寒毒如冰蛇在经脉里游走,时而如万箭穿心般直捣心脏,时而又化作细针在骨髓间噬咬,时强时弱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这毒......”她扶着书柜的手指深深陷进雕花,木屑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以往寒毒发作皆是雷霆之势,这次却似猫戏老鼠般,一次次将她拖入冰窖又骤然松开。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脊背,寒意与高热交替侵袭,她忽然想起那些刺骨的寒毒竟与此刻如出一辙。

 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墨泯强行运转内息。真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与寒毒激烈交锋。她单膝重重跪在地上,染血的手指在青砖上抓出五道血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颤抖的背上,将挣扎的身影拉得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寒毒的攻势终于稍稍减弱。墨泯撑着书柜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跌落在床榻。锦被瞬间被冷汗浸湿,她蜷缩着身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得她浑身一颤。疼痛稍缓的间隙,白诗言的笑靥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她温软的掌心、熬煮的姜茶、还有总爱别在她衣襟上的蝴蝶,此刻都化作遥远的暖意,在彻骨的寒意中显得愈发珍贵。墨泯颤抖着摸向枕下的玉坠,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清醒,此刻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残破的身躯与这具被寒毒侵蚀的皮囊。

 墨泯躺在床上,冷汗浸透了锦被,呼吸还未从寒毒发作的余悸中平复。突然,她感觉左肩传来一阵异样的灼痛,不同于寒毒的刺骨,倒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啃噬。他强撑着坐起身,颤抖着解开衣襟,目光瞬间凝固,原本结疤的鞭伤处,此刻正渗出青色的血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这......”她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喃,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伤口。荧光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细密的冰纹,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心脏。墨泯猛地扣住自己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脉象紊乱如惊涛骇浪,寒毒的气息中竟夹杂着一丝陌生的阳鸷之气,像是毒蛇吐信,在经脉中游走缠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日前,她在处理家事时,与王掌柜对峙。那老匹夫在临死前,喷了自己一脸血。当时她并未在意,草草处理了便投入到轩墨庄的事务中,却不想这毒竟如此难缠。

 “难道是那噬心蛊毒与寒毒......”墨泯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寒毒本就是她心头大患,如今又与这未知的毒液相融,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伤口处的幽蓝光芒愈发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墨泯眼前忽然一阵发黑,指尖刚摸到腰间的玉佩便栽倒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白发老头哼着小曲晃进卧房,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墨泯没有回应。她这才转头瞥向床榻,只见墨泯脸色白得像浸了雪水的宣纸,指尖垂在床沿上轻轻抽搐,腕间青筋竟泛着诡异的幽蓝色。

 “臭小子!”老头慌忙扣住他脉门,粗粝的指腹碾过寸关尺,瞳孔突然骤缩,这脉象乱如缠丝,时而冰寒彻骨时而灼热灼心,竟比先前的寒毒还要凶险三分。他猛地掀开墨泯衣袖,手臂上新结的痂下渗出青色脓水。

 铜炉里的沉水香刚燃到第三段,老头已经在墨泯周身大穴扎了九根银针,掌心按在他膻中穴运起内功。暗红色的毒雾顺着银针渗出皮肤时,墨泯忽然剧烈咳嗽着呕出黑血,其中竟夹杂着几片冰晶状的碎屑。

 “说!是不是又中了什么见鬼的毒?”老头扯下腰间的药囊往桌上一倒,各色药瓶叮当作响。墨泯半睁着眼,用袖口擦去嘴角血迹:“前几日处理叛徒,血溅到脸上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被人下了噬心蛊毒。”她说得轻描淡写,却看见老头手里的玉瓶“啪”地碎在地上,那是专门克制蛊毒的“醒神散”,此刻瓶中粉末沾着他的血,竟凝成了冰晶。

 “你找死!”老头抓起她手腕又看了一遍,发现蛊毒竟被冻在血脉里动弹不得,与盘踞心脉的寒毒形成诡异的对峙。“先吃这个。”老头塞来一颗火红色药丸,他塞来一颗火红色药丸,捏着胡子喃喃:"噬心蛊遇寒则凝...你体内玄冰髓竟把活蛊冻成死物?这哪是中毒,分明是两种至毒在抢你的身子做巢穴!"

 墨泯半睁着眼,盯着帐顶金线绣的云纹,听着老头在一旁絮絮叨叨,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有话直说。”白发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银针重重拍在檀木案几上:“你这混小子!寒毒未清又中噬心蛊毒,还摆出这副死人脸?当初救你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骨气?”

 “救我时也没见你这般聒噪。”墨泯扯了扯嘴角,伤口处的幽蓝光芒顺着绷带纹路蜿蜒,“不过是被个垂死之人算计,小伤。”“小伤?”老头抄起药杵就往她肩头敲,疼得墨泯眉峰微蹙,“噬心蛊毒发作时生不如死,你还敢说小伤?当年你师父我只是稍微沾了点这蛊毒,在床上躺了半年......”

 “所以你现在才成了话痨。”墨泯偏头躲开老头的药杵,瞥见案头新熬的药汁泛着诡异的墨色,“这药看着像洗肠水。”“爱喝不喝!”老头气得把药碗重重一放,溅出的药汁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痕迹,“你以为这续命散是街边凉茶?要不是我是你师父.....”

 “是是,您老的恩情我记下了。”墨泯漫不经心地打断,抓起染血的绷带擦拭指尖,幽蓝光芒在绷带边缘明灭,“说吧,这两种毒相缠,能撑几日?”老头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珠盯着他伤口处的异状:“寒毒属阴,噬心蛊毒属阳......若是常人,早已暴毙。可你这经脉......”他猛地扣住墨泯腕脉,“怎么回事?竟在自行调和阴阳?”

 “我哪知道。”墨泯抽回手,瞥见窗外白府方向的灯火,喉咙不自觉滚动,“能解毒就解,不能解......”她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蛊毒先取我命,还是我先宰了幕后之人。”“你这性子,迟早把自己玩死!”老头气呼呼地抓过药碗,“把药喝了!就算要死,也得先把我的药钱付清!”

 墨泯盯着药碗里翻涌的气泡,突然想起白诗言熬的姜茶。她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混着血腥味漫上喉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嘴角:“味道比诗言的茶差远了。”老头立刻来了精神,“你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你管。”墨泯翻身背对老头,伤口处的灼痛与心底泛起的暖意交织。

 老头气哼哼地在屋内踱步,突然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倒有个法子,就怕你不敢试。”

 墨泯挑眉,神色冷淡:“就你那点鬼主意,直说便是。”“以毒攻毒!”老头突然凑到床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兴奋,“我新研制了一种毒药,名为‘阴阳乱’,此毒融合了九种至阴至阳的毒物精华,正好与你那罕见的阴阳合脉有些契合。按理说,阴阳合脉能容纳两种极端属性的力量,只是从来没人试过,也不知道这‘阴阳乱’真正的毒性究竟如何。若是常人服下,瞬间就会爆体而亡,但你体内寒毒与噬心蛊毒本就阴阳相克,说不定这‘阴阳乱’能打破僵局!”

 “呵,又拿我试药?”墨泯扯了扯嘴角,指尖摩挲着腕间新扎的针孔,“上回偷偷喂我吃毒的账还没跟你算,这回若再敢再灌什么奇怪的东西,便砸了你的药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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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往药炉里添干艾草时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这小子怎会知道之前拿他试毒?那时她明明还昏迷着。指腹摩挲着艾草茎秆上的绒毛,他忽然哼笑一声,故意把干艾草扯得簌簌响,这才吹胡子瞪眼地往炉里一丢。紫烟腾起时,他抄起铜勺敲得药罐叮当响,眼角却瞟着榻上人的反应:"那会要不是老夫用‘冰蚕雪’替你吊命,你早去阎王殿试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