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浮木与星火(第3页)
刘雅琴突然觉得喉头发苦,分不清胸腔里翻涌的,究竟是感激,还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好了,别害怕,有我在。”昊阳不动声色地伸手,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手背,接过急救箱。
金属箱柄上还留着她的体温,“咱们这在后方,就算崩溃了,我们也有反应的时间。”
“嗯。”刘雅琴极为配合地松开手,指尖在迷彩裤上蹭了蹭,试图擦掉掌心的汗。
“走吧。”昊阳与刘雅琴并排向前走去,他的作战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比她的脚步重了许多。
两人沉默地走了十几步,昊阳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片刻:“看到那棵歪脖子树没?我们把主帐篷扎在那儿,能挡点风。”
“阿昊。”刘雅琴突然出声,“谢谢你。”
“有啥好谢谢的?”昊阳侧目温柔的看着她,“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本来做的就很好啊,这叫靠自己。”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却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垂落的发丝,动作快得像躲避火光。
“嗯。”刘雅琴不知如何接话,她垂下头,迷彩帽檐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继续朝前走去。
记忆的齿轮不受控地倒转回临海市。
张涵拽着她的手腕在断壁残垣间狂奔,粗重的喘息喷在她后颈:“女人真他妈是累赘。”
她当时浑身湿透,心中的委屈无法诉说,冻僵的手指死死攥着对方衣角,为了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多活一刻,她只能咬着牙,默认那些不堪入耳的暗示。
每一个寒夜,她都在恐惧与屈辱中数着心跳,那些用尊严换来的庇护,不过是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藤蔓。
明知随时会断裂,却不得不将全部重量托付。
可她不敢松开哪怕一根手指,因为松手就意味着坠入深渊,连做"累赘"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寒风卷起碎雪扑在脸上,刘雅琴却感觉鼻尖有些发酸,一滴泪水悄然滴下。
泪水刚滑落就结成冰珠,刺痛脸颊。
“怎么哭啦?是不是害怕呀?”昊阳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他先摘下手套攥在掌心,才抬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雪粒,擦过皮肤时带着体温的暖意,让她下意识偏头躲开。
昊阳动作一顿,转而用手套边缘轻轻蹭掉她脸上的泪痕,粗粝的布料擦过皮肤时带着细微的摩擦感。
远处传来女兵们搬运物资的呼喊,混着帆布帐篷支架摇晃的吱呀声。
昊阳却恍若未闻,垂眸专注地替她整理歪斜的红十字臂章,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布料两角,指腹反复按压褶皱处,直到臂章平整服帖地贴在她肩头。
末了,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臂章边缘的线头,轻声道:"我的小姑娘,要做最勇敢的白衣战士。"
“嗯。”刘雅琴小声应着,原来当有人愿意半弯着腰,手把手教她处理伤口时,那些绝境中滋生的“好感”,不过是溺水者错把浮萍认作浮木。
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与曾经的屈辱形成鲜明对比。
古有虞姬为项羽自刎乌江,却不知若她早知霸王末路,是否还会将生命交付?
亦如陈圆圆委身吴三桂,乱世浮萍般辗转,若能抓住更好的浮木,又有谁愿困守泥潭?
这从来不是背叛,而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生存本能。
女性在绝境中为求活命,能将灵魂典当给魔鬼;一旦触到更好的选择,便会像甩掉腐肉般果决。
就像干涸河床里的鱼,抓住第一缕活水便不再回望龟裂的故土。
如今全家只剩她一人,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活着不是卑微地乞讨庇护,而是挺直脊梁,攥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