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浮木与星火(第2页)

每当远处传来炮响,他的肩膀就猛地一抖,脖颈迅速往衣领里缩,双手死死攥着步枪。

不到一米外的防炮洞里,老李弓着背蹲在阴影里,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发抖。

香烟冒出的细烟从帆布门帘缝隙钻出来,刚飘到冷空气里就散开了。

防线上安静得可怕,平时一发现动静就噼里啪啦扫射的机枪、步枪,现在全都没了声儿。

有人盯着发霉的壕壁发呆,有人把水壶举到嘴边,犹豫半天又放了回去。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这让人窒息的恐惧。

……

239旅防线后方,十余辆挂着红十字的军用卡车轮胎碾过满地碎石缓缓停下。

江心公园原本的地砖大多碎裂,裸露的泥土上结着冰壳,枯黄的野草从缝隙里钻出,沾着褐色的污渍。

200多名身穿迷彩服,臂章上挂着红十字的女兵依次下车。

刘雅琴把急救箱换到左手,右手撑着车厢边缘,小心翼翼的跳下车厢。

双脚刚落地,她的靴子就陷进半融的泥雪里,冰水顺着鞋底边缘渗进袜子,冻得脚趾瞬间蜷缩。

对岸传来的炮击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她的膝盖不自觉地跟着抖动。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寒风掠过残破路灯杆的呜咽声。

路灯杆上缠绕着断裂的电线,在风中摇晃着撞击金属杆。

从对岸吹来的江风,裹挟着腐臭味风,打在她没被迷彩帽遮住的脸颊上,她伸手抹了把脸,摸到嘴角黏着几根被冻住的头发,发丝生硬地扯着皮肤。

在后方培训时,军医反复用投影仪展示过战地救治的照片:血肉模糊的伤员、浸泡在血泊中的绷带、被简易担架抬下的士兵。

但此刻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感到恐惧。

这就是她们即将面对的战场,而她们,不过是一群刚完成基础急救训练的新兵。

刘雅琴低头看了眼急救箱,箱角的部队编号“第21战地医疗营”被磨得有些模糊,那是她昨天亲手用记号笔描过的。

最初上级打算将她们编入各作战连队,可侦察情报显示感染者竟学会了使用枪械,这个方案不得不紧急叫停。

更关键的是,高层顾虑女性在极端压力下的心理承受能力。

尽管没人公开承认,但数据显示,女性在高强度战斗中的崩溃率比男性高出近五成。

“雅琴,愣着干啥呢?”昊阳军医从副驾驶跳下,快步走近时带着消毒水混合汗味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味,他在距离她半步处停下,目光扫过她通红的手指,喉结动了动。

粗糙的手掌探进裤兜摸索了一阵,掏出个已经不怎么热乎的暖手宝,外壳还沾着细碎的绒毛:“手都冻红了,早知道该给你多塞两个。”

“没…事啊!”刘雅琴慌忙抬头,迷彩帽檐下的耳朵泛起红晕。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能被调到这支装备精良的机械化步兵旅,全靠昊阳帮忙。

当同期医护兵被塞进征召部队或杂牌军时,是他以"专业考核优异"为由,将她的档案调到了239旅。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特殊关照此刻清晰浮现:每次整理装备,她的急救箱总会多出两包水果糖和巧克力。

讲解止血带使用时,昊阳对着满脸雀斑的大妈三言两语就失去耐心,却会半弯着腰,手把手教她调整绑带的松紧度,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就在昨天的模拟考核,她错把肾上腺素当成镇痛剂注入模拟伤员体内,评审组拍桌质问时,也是他笑着打圆场:"新同志难免紧张。"

此刻看着他迷彩服后背大片汗渍,还有胸口别着的那枚樱花形状急救徽章,那是她随手送的小物件,没想到他一直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