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冰线之上(第3页)

感染者潮水般涌来时,爆炸的火光会将江面映成血色,这些蜷缩在逼仄空间里的士兵,既要握紧步枪抵御潮水般的攻势,又要在己方炮火的震颤中,用身体死死抵住随时可能坍塌的洞壁。

随着继续朝里深入,岗哨上飘扬的壁水市第二民兵师的旗帜在风中剧烈颤抖。

“民兵师?”张涵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不禁想起临海市那些预备役士兵,他们糟糕的战斗力给张涵留下了极差的印象,战斗意志十分薄弱。

而眼前这些民兵,竟然要直面敌军守在最前线?

寒风夹带着雪粒打在脸上,张涵突然意识到,防线上的兵力空缺,远不是“捉襟见肘”能形容的。

正想着,掩体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几道身影陆续走了出来。

为首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脸上的皮肤被风吹得黝黑皲裂,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细小的冰晶,每走一步都带着明显的僵硬。

大概是长时间在低温中值守落下的毛病,他肩膀上的民兵少尉军衔边缘已经起毛,在雪光下微微晃动,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刮走。

少尉身后跟着的几人,模样更是狼狈不堪。有人鬓角完全染成了白霜,分不清是头发还是积雪,最年轻的那个小伙子,大概也就三十出头,走路时一瘸一拐,左腿每落下一次,都要靠手中的步枪用力支撑,脸上却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算等到换防部队了。”少尉快步上前,伸出的手掌布满冻疮和裂口,指节肿大变形,紧紧握住吴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却掩盖不住手的颤抖,“弟兄们守了整整一个星期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浓重的白雾和压抑的咳嗽。

吴俊笑着拍了拍对方手背:“辛苦你们了。”但笑意只浮在嘴角,眼睛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交接过程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以及偶尔寒风呼啸的呜咽。

民兵们沉默地移交登记簿,冻得发紫的指节紧紧攥着钢笔,在交接单上签下名字时,笔尖在纸张上打滑,墨迹晕染开来。

有人交接完后,只是默默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掩体收拾东西,连头都没有回;有人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些民兵,本就是防线建立之初,兵源不足,从城里各行各业紧急征调的普通人。

此刻的沉默,大概就是他们对这残酷现实最无奈的回应。

当最后一个民兵拖着装满个人物品的编织袋,身影消失在防区转角。

米泉勇把步枪往臂弯里又夹了夹,冻得发紫的嘴唇翕动:“排长,我饿了,啥时候开饭?”

吴俊伸手摸向口袋,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烟卷叼在嘴上,猛吸一口后,呛人的烟味混着白雾从鼻孔喷出,他转头冲着蜷缩在防炮洞口的瘦高个喊道:“陈大蔫!跑后勤那催一趟,磨蹭啥呢!”又扬了扬被雪水洇湿的烟盒,塑料包装发出沙沙的脆响,“旅里补给到了,军标二等,烟管够,还有水果糖。”

张涵从口袋掏出同样皱巴巴的半截烟,扒拉开挡在身前的士兵,凑到吴俊跟前时带起一阵冷风:"排长,借个火。"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响起,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眯着眼深吸一口,吐出的烟圈在寒风里扭曲成团。香烟的暖意爬上喉头,他说话也跟着大胆起来:"排长,你别说...我咋越看越像断头饭呢?"

吴俊用夹着烟的手指戳了戳张涵胸口,笑骂道:“你小子就会嘴贫,有断头饭吃都不错了。”指节敲了敲身旁的混凝土墙面,发出沉闷的回响,"南方大撤退的时候,我们旅有支部队部队被打散在山里,有人嚼了三天树皮,最后..."话音戛然而止,他用袖口蹭了蹭冻红的鼻尖,“都他妈别瞎想,吃饱了才有力气把那些怪物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