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明1128西洋湖边

第986章 宁有种乎

吉大港的硝烟尚未散尽,净法台的基石已然奠下,二十四门「雷霆炮」寒光闪烁,俯瞰孟加拉湾的波涛。港内,盖伦巨舰的金红佛纹船帆猎猎,热气球悬于码头,绘满龙树与祥云,宛若菩提降临的圣迹。

 

然而,战后的吉大港并非一片凯歌,段寿辉的靴子刚踩上孟加拉泥滩,就陷进去半尺深。他骂骂咧咧地拔出脚,抬头却愣住了——三百多个赤膊黝黑的贱民正跪在浅水里,头顶着香蕉叶编的破筐,里面盛着发霉的米粒和干瘪的椰子。他们肋骨根根分明,像一排被海浪冲上岸的鱼骨,可脸上却堆着诡异的笑。

 

「这……这是迎敌?」段寿辉的副将压低声音,「咱们可是来抢地盘的!」

 

登岸那一刻,他便察觉不对劲——他,一个挟雷火之威的「海贼神棍」,一个带着掠夺与侵略目的的强盗,竟在一群赤膊的穷光蛋注视下趟着海水上岸。这些人瘦骨嶙峋,皮肤黝黑,男人赤着上身,女人衣不遮体,甚至连脚上的草鞋都破烂不堪。他们的眼神空洞,既无恐惧,也无愤怒,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群异邦人,彷佛战争与征服与他们无关。

 

「这是什么鬼地方?」段寿辉低声嘀咕,转头看向身旁的杨义贞,「老杨,你见过这么穷的百姓吗?大理的佃户再苦,好歹有身粗布衣裳,这些人连遮体的布条都凑不齐!」

 

杨义贞黑袍猎猎,目光冷峻,扫视沙滩上的围观人群,沉声道:「不只是穷,是贱。这些人穷得连骨头都轻了,却还乐呵呵地看热闹。咱们可是来抢他们地盘的,他们不跑不闹,还围着看,简直邪门!」

 

不远处,几名塞纳贵族与婆罗门僧侣,带着一筐筐金光闪闪的饰品与银光耀眼的器皿,前来拜见大理舰队,满脸谄笑,口称「佛国圣使」。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赤膊的劳动者,扛着沉重的礼物,汗水滴落沙滩,却无一人敢抬头。段寿辉见状,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这些贵族地主,骑在百姓脖子上作威作福,怎地看着也不凶狠?比咱们大理的土司差远了,连缅甸、阿拉干的贵族都不如。这帮穷光蛋为何不造反?」

 

当晚,段寿辉与杨义贞回到吉大港的佛教总院,向慕容复汇报考察所见。总院内,莲花灯摇曳,檀香缭绕,慕容复一袭青衫,手持檀香羽扇,端坐竹席,旁边的弥迦悉提手持象牙法杖,低声诵经,慧空则携笔墨记录。

 

段寿辉抱拳,语气激愤:「国师,这天竺的百姓比咱们大理的佃户苦多了!大理的百姓再穷,好歹有条活路,种地纳粮,还能指望子孙翻身。这天竺的穷人,穷得连衣裳都没有,女人都衣不遮体!更邪门的是,他们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听当地僧人说,这里有个什么‘种姓制’,人分四等,最高是婆罗门,往下是刹帝利、吠舍、首陀罗,最底还有‘贱民’,连四等都不入!种不好,世世代代都是贱民,连王侯将相的念头都不许有!」

 

杨义贞冷哼,补充道:「这种姓制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他们说,翻身只能修来世,可来世谁知道?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我在沙滩上看,那些穷光蛋赤着身子,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穷!连女人的布条都省了,这得穷成啥样?更气人的是,那些地主贵族看着也不凶残,比大理土司、缅甸贵族差远了,这些穷人为啥不造反?」

 

慕容复听罢,羽扇轻摇,目光深邃:「段将军、杨将军,尔等所见,乃天竺种姓制度之残酷。天竺次大陆,婆罗门教主导,种姓制将人分为高低贵贱,首陀罗与贱民居底层,世代为奴,无翻身之机。他们不造反,非因地主不凶残,乃因婆罗门教以‘轮回业报’惑众,教其忍今生之苦,求来世之福。民心麻木,无反抗之志,故贵族可安坐高台,无需强兵压境。」

 

弥迦悉提合十,低声道:「国师,天竺种姓制,确伤佛法平等之道。首陀罗与贱民,苦不堪言,却信轮回之说,甘受压迫。我‘新佛’若欲传于天竺,当如何破此桎梏?」

 

慕容复冷笑,指着案上地图:「尊者,种姓制乃婆罗门教之根,欲破之,当以‘新佛’平等之义,动摇其基。我已命僧团于吉大港传《般若正见真经》,宣‘佛性平等’,许首陀罗与贱民入佛教总院,学习技艺,分发稻米与麻布,收其民心。待‘天竺法会’开催,帕拉王朝与那烂陀寺僧团归附,我将以‘飞天佛影’与雷霆炮示神迹,动摇婆罗门教威信,教天竺百姓知:今生可翻身,无需待来世!」

 

段寿辉皱眉,问道:「国师,那些塞纳贵族送金银来降,带着赤膊的穷光蛋扛礼物,笑得跟孙子似的,是真心归顺,还是憋着坏?他们不怕咱们抢了他们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