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南洋锁钥(第2页)
争点在于象牙虽非高棉出口禁品,但属稀贵资源,若豁免出口税,是否对本地象牙雕工艺不公?
马库斯以通晓汉语回应:「象骨若雕于本地,即转化为工艺,出口则按工品税率计。我等愿聘用本地雕工,并拨学徒十名于高棉族中。」
苏·兰提达罗沉吟后说:「若承诺培育本地技工,不仅是贸易,亦是文化转移,我赞成。」
陈卓补充:「可酌收工坊设立登记费,作为豁免之交换。」
最终决议:准许设坊,象牙原料限量进口,豁免原料出口税,并于三年内设立高棉技艺学班十所。
傍晚时分,西港老市集灯火渐亮。香料商、木雕师、信差、巫医与回教祭司在集市十字路口交错来去。两旁高挂旗帜,用四语写着:「本市严禁因宗教、服饰、语言滋扰他人,违者三日禁市。」
一名回教妇人与高棉女孩正在共研槟榔调剂之法,一旁粤语老者售卖自广州运来之药材包。三佛齐使团中一名胡商看见这景象,摇头笑道:「这里是海上之墟,也是命运之汇。我等来此,不是为了避战,也不是为了传教,只是为了在乱世中保一点未来。」
夜深风起,港边的明灯还未熄灭。市政厅外,苏·兰提达罗与陈卓并肩立于楼上回廊,看着船灯如星,语言如潮,宗教如雾。
苏·兰提达罗问:「你们明国的梦,是不是想让万邦皆学你法度?」
陈卓答:「不是要万邦皆学我,只是不愿此世再有国因无知而亡、因闭而毙。」
「所以我们来此,是为了让西港——成为不灭的船。」
南海碧波万顷,海风吹拂下,富国岛上旌旗招展。港口新建的码头铁索牵缆,船舰来往不绝,岛上新设的「南洋书院」传来琅琅书声,数十名来自高棉与交趾的学童正学习汉文、数术与航海图识。
校长张伯玉长发束冠,用流利的高棉语鼓励孩童:「汝等当学好文理,不独为官,不独为商,实为我南海共荣之柱石也。」
而数里外的西港,则是另一番景象。新设的海关长廊中,几位穿着白纱罩衣的高棉王族与明籍关使并肩而立,检阅刚从天竺抵港的象牙贸船。几名信奉伊斯兰的爪哇商人与广东籍行商在翻译引导下进行交易,彼此拱手,不分华夷。
西港海关关长柳元甫与高棉亲王闵·苏利亚跋摩笑谈正欢:「王上之明,开港之智,此港既成,将来不但可望富国之利,更可制交趾之变。」
苏利亚跋摩笑言:「我高棉非昔日吴哥之旧国,今从明法,实为再生。」
港边波光粼粼,明国旗、佛国旗与商船旗帜交织飘扬,正如这片新世界的复杂命运。富国岛与西港,如两枚插在天南半岛南端的锚钉,正将整个南洋牢牢牵入大明海上秩序的航道中。
这正是交错于政治、经济与文化的时代前缘——东方的重心,已不止于陆地。
而隔粤南国北侧的金兰湾静水如镜。
日出时分,港内鸣钟三声,水师第五司出港操演。十二艘双桅火轮舰自湾中列队,后方传来低沉号角,岸炮台依例礼射三声。芽庄通商监理署大堂窗棂微开,署长许观海轻抚一卷航图,指向南方:「由芽庄南行四日,至三佛齐;东折二日,即至交趾水界。此地非前线,却为锁钥。」
副署陶洵颔首,道:「金兰之湾,藏而不露。北可迎商,南可控敌。若爪哇与三佛齐有动静,吾等可先动其风。」
此刻传令兵呈上今晨诸报:占城王宫送来香木一车,并请册封其王子「赛·巴赖跋摩」为通化书院监学生。许观海莞尔:「占人终知,礼制比军威更深远。」
书院坐落于旧湿婆庙改建之平台,砖石中仍可见浮雕神像残片。讲堂内,汉文教习黄奉志正授课《明诰节选》与《孝经》。下首坐者,有十余名衣着杂陋之少年——皆为本地赛人与占人富户子弟,亦有少数来自交趾溃军后裔,面容虽异,但笔墨已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