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棋手(二)(第3页)

 

“要遭!这些兵马定然不是禁军中人!”而牛存节心下一突,却顾不得自家这儿子是不是死里逃生回来了,急忙凶狠道:“萧砚真是好毒的计!此番遣人四处砸门宣扬,分明是要把乱事往我们身上扯,说不得禁军真要被引上门来寻我们,他这是要逼我们往火坑里跳!”

 

牛知业茫然了下,下意识想到,就算萧砚不派人来泼脏水,难道禁军就不来寻阿爷你了吗

 

不过他也很快就想到了此举之后果,方才牛存节四处遣人去通传消息,就是提醒各家不要上钩,此番萧砚竟然胆大到敢引禁军入城,各家就算是明知是计,若遭禁军裹挟,岂能不跳

 

跳下去的后果又是什么

 

牛知业脸色煞白,他这个时候也没有之前自家老子和几个朝中大将一定可以斗垮萧砚的自信了,只是当即就满头大汗起来,急忙低声道:“阿爷,可不敢和萧砚斗,他可是把冥帝都杀了!儿子以为,当趁着禁军还未波及至此,先走为上!”

 

他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市井中对萧砚的传闻,说这厮有虎狼之心,是当辈操莽,昔日在汴京,一连几日都杀的人头滚滚,连汴河都染的血红,不堪人用。

 

牛知业平时一直居住在洛阳,汴京兵变那夜,他也很幸运的在洛阳替牛存节操持关中家业,所以未曾亲自经历过,之前他还对这些市井传闻甚是不屑,因他还特意问过牛存节其中内情,但后者彼时亦被裹挟在乱军中狼狈不堪,哪里愿意多讲,所以牛知业一向都不认为萧砚有多可怖。

 

直到这个时候,总总杀意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父子袭来,牛知业才终于记起这些传闻来,现下背上全是冷汗。

 

他唯恐自己成了明日脑袋掉入洛河的一员,急道:“阿爷,府中马厩里尚有良马数匹,车子也有,护卫都是老将,咱们赶快去长安投奔杨太尉吧!”

 

旁边那家将显然有些意动,不过并无什么言语,只是看着牛存节,要他这位跟了多年的将主拿主意。

 

牛存节也马上冷静了下去,但在牛知业期冀的目光中,他竟是沉着脸摇了摇头:“不可。”

 

牛知业急得要跳脚:“阿爷,你都说了萧砚那厮早有准备,洛阳当下就是火坑,不趁夜逃往长安,难道留下等死”

 

牛存节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黑着脸寒声道:“萧砚敢发动此局,又引动禁军生乱,分明是冲着我和袁象先等禁军大将来的,岂能容我们走脱”

 

他冷静的走来走去,思忖道:“我当下算是想明白了,萧砚压根不可能给我们不上钩的机会。城外禁军不知内情已被鼓动,我们先前在军中上下派人联络,禁军一旦事败,轻易就能把我们带出来,这不是我们认不认就可以了结的事!”

 

牛知业面色惨白如纸,手脚都有些发软:“既如此,我们当真要等着宋王处置不成”

 

“废物……”牛存节张嘴就要喝骂,但话到嘴边,又是一叹,进而才道:“入了此局,不管如何,我和萧砚已然不死不休,就算他不发动,我们早晚也会起事,无非是谁要谁的命罢了!”

 

说着,他又狠狠道:“且当下也绝非必死之境地!萧砚纵使再有后手,但此番胆敢放禁军入城,在洛阳我们就有一战之力!禁军人心可用,只要许以厚利,未必不能攻下皇城!只要破城入宫,我们大可挟持朱友贞在手,彼时进有大义之名,可用朱友贞的名义召天下勤王,退则能带朱友贞西去长安!”

 

说到这里,牛存节眼中已是凶光:“彼时有杨师厚托底,我们背靠关西,又有朱友贞在手,如何不能划分大梁就算萧砚让太上皇复位,使得长安和汴京东西双方大战一场又如何,大不了把大梁打成一片白地!”

 

牛知业目瞪口呆,但牛存节显然主意已定,哪里还会继续与他多言,不过只是让家将安排人护着膝下这一独子,若事有不定,便立即西去投奔杨师厚。

 

而牛存节本人则当即着甲在身,竟是亲自领着心腹亲兵家将离府主动寻禁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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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一场巨大的内战将要在洛阳暴起的时候,洛阳东郊十余里外,白马寺。

 

这里之前亦被萧砚放了一把大火,致使禁军真以为此面有人围攻白马寺营救朱温,遂火速来援,岂料到了这里后,才见其中竟然毫无人影,端是一座空寺。

 

但一路急行军赶来的右龙武军部却并不丧气,因他们发现寺中竟然多有代表太上皇行在的财货,遂立即灭火救钱,毕竟就算他们马上赶回洛阳,怕也是晚了,自没有走空的道理。

 

但火势才灭,却有人被惊动,进而迅速呼唤着引动所有人爬上高处,朝着东面张望。

 

就见夜色中东面极远处,无数灯火星星点点燃亮,照得大地一片火龙乱舞。

 

每一点灯火,就是一名甲士,正沉默着从夜色中滚滚东来。

 

这些甲士,似乎无有穷尽一般,由南向北张开,如同一道道浪潮,在不断起伏中压向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