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天下看我(二)(第2页)
在另外一边,左卫上将军贺瑰回府后,同样召来了长子贺光图。
贺光图为人和气,贺瑰平时也愿意与这个长子说一些父子间的知心话,在交谈了几句后,便沉吟道:“去年,随你一并入股球市子的有哪几家小子?”
“父亲,我都已成婚多年了。”贺光图笑了笑,俨然是认为‘小子’这两个字不适合自己,但还是恭恭敬敬道:“除却孩儿外,还有牛帅家的牛知谦、刘帅家的刘遂雍、故太傅家的张汉伦……怎么了,父亲之前不是不与孩儿谈这些吗?”
贺瑰踌躇了片刻,在书房中走来走去,问道:“为父没怎么与那萧砚接触过,按你来看,这位冠军侯是怎样一个人?”
“我辈男儿都仰慕的人。”贺光图笑道:“冠军侯的赫赫功绩,岂不让全天下的男儿都敬仰?孩儿之前与父亲说过,若有机会亦想上阵搏一搏功名,正是受冠军侯所感染。”
贺瑰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贺光图皱起眉,起身询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话想讲?”
贺瑰苦笑了声:“为父也不瞒你,这萧砚,你近来还是与他断了牵扯吧,此人的胆气、功绩,确也算是让为父佩服,但错就错在,此人是均王一党……”
贺光图大吃一惊,急忙小声道:“难道是朝廷要对冠军侯下手?岂能如此,冠军侯打下了河北,接着又被排挤去娆疆,恰才立了功回来,朝廷怎敢让人寒心?”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明白的……”贺瑰道:“党派之争,素来如此,何况还是事关储君之位?谁叫萧砚从入朝开始便被打上了均王的记号,还握着兵权?这两件事都捏在他手中,让人忌惮也正常。”
“是鬼王、冥帝?”贺光图错愕道:“总不能是陛下吧?”
“说不清楚的。”贺瑰摇了摇头:“总之,近来你就不要出去了,河北局势几经更迭,归德军已出征而萧砚还位居汴京,就足以说明太多问题,近来朝廷恐怕会有变故,你莫要沾上。”
贺光图苦笑一声:“若无冠军侯,孩儿只怕还要碌碌无为好些年,恰才生出一丝壮志,就这般要被浇灭了?父亲,你仔细想想,冠军侯若倒在了自己人手中,天下会有多少人为他寒心?”
这些年,死在朱温猜忌下的功臣实在太多,但萧砚之年轻、功名之盛,身上捆绑的‘冠军侯’三字可谓让全天下都侧目,出去走一走就知道有多少青年男儿欲以萧砚为标榜,要在这乱世中搏一个功勋。
贺瑰默然不语。
贺光图则是劝道:“父亲,冠军侯好歹是平河北的功臣,说拿下就拿下,朝廷恐怕会大失人心,若无人保全,大梁社稷真能统一……冠军侯对儿子不薄,前段时日他回京后儿子一直避嫌不去拜见就已是惭愧,若坐视不理,儿子算什么了?”
“咱们贺家在陛下那里也算是功勋将门,真不能保一保吗?”
贺瑰亦是有些惭愧,萧砚愿意拉拢贺光图入股球市子,还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大半年来萧砚相当于给贺家送了多少钱财?
“罢了,待为父看一看事情走向吧,萧砚毕竟算是一员虎将,只要他最后看得清形势,从这储君之争中脱得身来,为父未尝不可在朝廷上帮他说两句话。你就不要掺和了,鬼王势大,我们贺家要知晓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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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阁,从下午开始,阁中一处牡丹掩映的小楼当中,曲乐徘徊,楼里楼外幽香浮动。
不时有俏丽的女子在其间进出走动,身上首饰轻轻相击,银铃般的声响中是女子的勃勃活力。
这样的景象,莫说是宫中,便是整座汴京,都是独一份的雅致清静,不似人间。
这里便是朱温游玩安乐阁后的休息、赴宴的所在了,门外散布着金吾卫把持护卫,杨炎、杨淼坐镇其中,并不在小楼里打扰朱温的雅兴。
此时此刻,朱温胸口袒露,斜倚在胡床上,只是满意的看着场中跳跃的舞女,手随着曲乐在腿上打着节拍,心情极为不错。
在他身前的桌案上,陈设着安乐阁培育的各种新鲜瓜果,荔枝、葡萄等跨季蔬果由让朱温欣喜,旁边有一俏丽的侍女正不时用素净的手一颗一颗喂给他。
张贞娘混迹在舞女当中,正随着舞跃轻盈变换着舞姿,右侧是萧砚正亲自抚琴献曲,两列容貌尽皆上等的女郎正各司其职,或琵琶、或洞箫、或笙或鼓,曲子很新颖,编舞更让朱温耳目一新,别有一番新奇感。
妈的,这萧砚真有一番本事。
朱温欢喜的是,萧砚的这半日招待,真让他觉得不虚此行,甚而窗外的夜色将要降临,也仍然让他只觉得乐不思蜀,迟迟不想回宫。
他很想看看萧砚还有什么花样。
这安乐阁,比皇宫还好玩。
朱温心情尤为不错,在腿上打着节拍,满意的看了正抚琴的萧砚一眼,如果这厮不是生得太清俊让朱温不喜的话,朱温真觉得萧砚让他越看越满意。
朱温想,等破雁门后,让萧砚专心做一个弄臣来负责他的享乐,倒也不错。
张贞娘虽一直在一堆舞女中给朱温献舞,但注意力多是放在萧砚身上,她未曾想到萧砚还会弹奏古琴,虽说颇有几分生疏的样子,但半点不突兀,认真抚琴的样子分明极让女人心动。
第一次听见萧郎的琴声,竟是为了给朱温这老东西献舞,张贞娘大感晦气,想着之后可得好好让萧砚专门给她弹奏一曲。
一舞作罢,舞女们散场而去,在等待下一舞的空当中,有人小步走进房中,附耳对萧砚言语了两句。
萧砚便起身走到正中间叉手一礼:“陛下,臣有一要事需出去一趟,还望陛下恩准。”
“哦?”朱温不由好奇:“萧卿不在这陪朕,是什么要事啊?”
“臣特意为陛下准备了一道礼物。”萧砚笑道:“臣私以为,这道礼物,定能让陛下喜欢,所以一直藏着没让他人瞧见,花费了多日,现在才备好,需要臣亲自去取来。”
朱温是毫不怀疑萧砚让人惊喜的手段的,当即就有些意动,但仍是犹豫了一会,萧砚走了,谁陪他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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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贞娘便依附在朱温身边,吃吃笑道:“陛下,臣妾也想看看冠军侯的礼物呢,且说这里这么好玩,难道还缺一个冠军侯不成?”
朱温一想也是,便挥手笑道:“速去、速去,朕等着你便是。”
萧砚笑了笑,拜了下去:“还请陛下稍待。”
他离席而去,张贞娘眼珠子一转,让人带她去如厕,朱温亦没有多想,只是乐呵呵的看着新颖的舞曲,左右环抱了两个女子,可谓流连忘返。
“萧郎。”张贞娘果然在外间寻到了等候她的萧砚,忙依偎在他怀中,痴痴看着他:“你方才的样子,真迷人……”
“只恨未能单独奏给贞娘听。”
“无妨,后面总有机会。”张贞娘捂着嘴,让自己的肌肤更多的贴近萧砚,好奇道:“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说到这里,萧砚苦笑了下:“贞娘后面见过便知道了,但麻烦的是,下面的人出了一点差池,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时间,我得亲自去看一看。”
“这般重要?”张贞娘吃惊道:“来得及吗?”
“可能需贞娘替我争取一些时间。”萧砚轻轻摸着她的脸,道:“你若能想办法把陛下灌醉,争取的时间就足够了,且你我待会还可……”
张贞娘会意,竟有些羞涩,然后极为胆大道:“好,我来帮你。”
“委屈贞娘了。”
“这算什么,我等你便是。”
张贞娘心知不能在外耽误太久,匆匆赶了回去。
萧砚目光淡了下来,径直回向外走,是走的另一小道,并未让前楼的水火判官等人看见。
公羊左早已等候多时,从角落中走出,按着腰间唐刀,左右十数人牵着马,从巷子中围过来,俱是肃然不语,簇拥着他一路出城而去。
一路出了北门,萧砚他人驻马于一道堤坡上,默然片刻。
他敲着女帝当年赠送他的镶玉腰带,上面悬了一香囊,香囊里有姬如雪亲手绣的两个字,平安。
萧砚摸了摸香囊,回身看了眼虎踞在平原上的巨大城池,而后视线远眺,似能穿透层层高墙、楼阁,俯瞰这一整座汴京都城。
少顷,萧砚接过一顶斗笠,摊开手,在脸上覆上一青铜面甲,而后猛地策马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