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翘楚 “到底是年轻啊!有锐气。”……(第2页)

 

    王云鹤也放下笔,看着祝缨不太好看的脸色。
 

    祝缨道“下官惭愧,一时没看着,梧州出了点小事。”
 

    施鲲问道“梧州别驾张运是吧不是才来叙职我才看着吏部上报,说梧州今年不错。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
 

    祝缨道“相公请看。”将苏鸣鸾的奏本拿了上去。施鲲越看越生气,看完拿给王云鹤。王云鹤看完之后先问祝缨“信使何在”
 

    祝缨道“刚刚到了我家里,我不敢耽误,给带来了,人就在宫门外。”
 

    王云鹤与施鲲对望一眼,派了一个録事,道“去带人进来。”他批了个临时的条子,録事拿了,祝缨道“我与他同去吧,人受了点儿惊,不认识的人他或许不信。”
 

    王云鹤严肃地点了点头“去吧。”
 

    五县“獠人”哪怕不是“反叛”,只是不肯再受羁縻也够朝廷难受的了。祝缨与録事出去,将巫星带了来。进门后巫星除去斗篷,露出里面衣服。
 

    祝缨道“这是施相公、这是王相公那两本文集就是他写的。”
 

    巫星用带着口音的官话拜见二人,二人打量他一回,也瞧不出什么破绽他的长相里带着“南相”,口音也对,这身装束也很贴合。二人命他起来坐下。
 

    施鲲问道“你是梧州人哪一家的”
 

    巫星道“我是阿苏县派来的,不是冒充的。我第一次上京,他们路熟的人没来么看来路上是遇到事情啦。”
 

    王云鹤问道“其他人”
 

    祝缨道“据说,他们一共有五路人,我只遇到他一个。已经派人到城门附近、梧州会馆、寒舍旧屋那里等着了。林风只要到了,左右脱不了这些地方。就算去四夷馆,那里也会很快报来的。”
 

    施鲲道“又有这几处什么事”
 

    祝缨苦道“他们哪到过京城只有一个林风,之前觐见过陛下,他今年也不到二十岁,记不记得清路也不好讲。如果他安全抵达,这些都是有可能去的地方。”
 

    王云鹤严肃地说“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该清楚,事情不能闹大。”
 

    “是。”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询问巫星“梧州发生了什么”
 

    巫星的眼眶湿润了“他太坏了要夺咱们的人和地山下人家里做官的,还不用交税、还有自己的地呢我们县令的人口和土地,为什么都要交给他”
 

    “诶”
 

    施鲲温言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巫星用力摇头“才没有他说准了,要把咱家有的全都记账上给他。三年过了,该着轮流做长史和司马的。他收了原来长史和司马的官印,没说谁能做新的。问他,他装得跟个神仙似的笑着摇头,他的狗腿子说,咱们没有功劳。要功劳,就是交出人口和土地,换他给朝廷上书。太欺负人了”他越说脸越胀红,抬手恨恨地捶着自己大腿。
 

    王云鹤与施鲲稍一猜测就明白了七、八分,官员的这种心思他们很清楚政绩。两人肚里骂了脏话,这事儿地方官员干得出来。他们当初对这个人选也是用过心的,看一看过往的履历,无论是教化还是人口户籍赋税,都还可以。也没有士绅告过状,风评也不差,未见激进冒险。
 

    但是梧州情况特殊,他没把握好。或者说,到了那个地方之后,看到底子打得好又有施为的条件,一般人很难忍得住不“更进一步”。
 

    再看一眼奏本里的措词,最后一段意思挺明显了,如果处理不好,最低是个拆伙,更严重的后果也不是不可能,这事儿得跟皇帝报告一下了。
 

    祝缨道“长史和司马的事倒还好,前阵子想起来这件事,鸿胪寺行文给了吏部,吏部已经发文过去了。”
 

    王云鹤道“那也延误不得就是这些自作聪明的”
 

    “蠢材。”施鲲不客气地说。
 

    王云鹤道“你们且留一留,施公,此事不能瞒着陛下。”五路,还有四路呢,万一哪一路跑大街上嗷一嗓子,说朝廷贪外番的土地人口,好说不好听。
 

    施鲲道“你去。”又让祝缨和巫星就在政事堂里等下文。
 

    皇帝正在跟太子吃饭,太子虽然过得委委屈屈,一切总算开始慢慢变好了。他也学乖了,晨昏定省不说,必要寻机会与皇帝讨论一件大事他长子的婚事。
 

    父子俩饭桌刚开始摆,王云鹤带着奏本来了。皇帝道“今天是你值宿吗”
 

    王云鹤“是。”
 

    “什么事”
 

    王云鹤如此这般一说,皇帝的脸耷拉了下来,显得十分阴沉,蓝兴对着乐工一摆手,音乐停了下来,太子心里开始打小鼓。
 

    王云鹤道“据臣猜测,是彼操之过急。应当是想将羁縻编户入籍,却又没有安抚下诸部。讲究男女大防,却又疏忽了辖下的实情。”
 

    皇帝便问“五路使者”
 

    “到了一路了,其他的,祝缨报说已经派人搜寻去了,臣以为还须京兆也上心。或再派人出京往南方的驿路守候。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祝缨呢他是怎么干的怎么梧州乱了”
 

    王云鹤道“他倒一直兢兢业业,他在时梧州还算安宁。”
 

    皇帝道“他人呢信使人呢”
 

    “还在政事堂。”
 

    “叫他来。”
 

    没宣巫星,他只好焦虑地等在政事堂,与施鲲大眼瞪小眼。施鲲对他十分和蔼,命人给他拿吃的,两人一边吃,施鲲一边问“你读过王公的文集呀”
 

    巫星不敢放开了吃,把咬了一口的一个咸味的卷子又放回了碟子里,小心地说“咱们梧州书少,都是老师从京城弄了一些,有什么就读什么。老师说,王相公的文章写得明白。”
 

    “哦。你看得明白吗”
 

    “看明白了一些。”
 

    “哪一些”
 

    他两个一问一答,巫星还有得吃,祝缨到了皇帝面前,是一口也没吃上。她进殿之后倒是混上了一个座儿,皇帝的口气却不是很好“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想起来了,他的祥瑞们还有,他的开疆拓土他的四夷宾服他的人心向化
 

    祝缨道“据臣猜测,应当是梧州想编户,把事情办得急了。五县本就有些畏惧朝廷,仿佛惊弓之鸟,陛下可还记得前年五县觐见时,顿县的林县令与孙将军那一场再有以长史、司马的任命要挟,难免让想起来一些过往。”
 

    “长史、司马”
 

    祝缨又提醒了一下梧州的情况。
 

    皇帝又问“编户怎么是夺了他们的人口呢”
 

    祝缨道“这些人口、土地本是他们世代拥有的。臣前几年才将他们手里的奴隶转为奴婢,虽是奴婢,仍是他们的人。”又将奴隶和奴婢的区别稍稍解释了一下。因为在奏本里,通常这俩都是一个“奴”字。
 

    皇帝在这件事情上比刺史明白得多,骂了一句“胡闹梧州刺史是何人在京里吗”
 

    王云鹤道“今年梧州是别驾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