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拜年 抛头露面的能是什么好货?(捉虫……

    祝刺史学生众多, 许多“獠人”也都自称是他的学生,一般人也弄不清刺史究竟有几个好学生。孟、王二人在心里感慨一回也就罢了,刺史府却是有些惊喜的多少年了, 终于见着扎扎实实的回头钱了。
 

    祝缨自打进了大理寺, 没两年就混上了个有人巴结的地位,开始是小吏们给她送些鸡鸭鱼肉之类, 后来渐渐添了一些其他人, 礼物也是五花八门。给郑侯府里扒拉了许多东西之后,郑府这些年也给了她不少的好处。自外放开始, 属下官吏人等也依惯例于年节之时有敬献。
 

    但那都不是“学生”
 

    顾同做官了,虽是个县丞,但是几百里外给老师送年礼了
 

    祝缨因刺史府已封印, 正事暂停, 也在后宅里跟张仙姑说过年的事情。
 

    祝大看到顾同送了礼物来, 又想起来祝缨的另一位“学生”来, 说“还是顾家小子好,不像那个白眼狼。”
 

    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 祝缨道“看他送了礼物就说他强啦”
 

    “难道不给你的才是对你好”祝大大惊失色,“你怎地这么傻了可不能这样想啊”
 

    当爹的到了一百岁,还是觉得女儿是傻,马上说“不肯给你好处, 算什么对你好”
 

    祝大心中着急, 对女儿谆谆告诫,唯恐这个女儿吃了亏。他这闺女, 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好了这可不行啊。要吃亏的。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扒拉好东西,算什么聪明那不是白拉磨了么
 

    祝缨被他灌了两耳朵做人的道理, 也不反驳。祝大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口惠而实不至,算什么好就算是收了她十多年“孝敬”的郑府,该出面给她平事儿的时候也得出面不是
 

    等祝大说了好几句,她才说“那也要分人。他虽然小有家资,可福禄县是个穷县,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是京城那样的大地方,小财主的财产也不多,他祖父几个儿子,八、九个孙子,分到他手里的没多少钱。他又才做官,哪有太多的积蓄要是一次给我送太多,我倒要担心他这钱的来路了。才刚起步,就有来路不正的钱,以后就难走正路喽。”
 

    一屋子的人若有所思。
 

    张仙姑忙去看那张礼物清单,单子上的字小,她双手执纸,手臂伸直了,脑袋慢慢往后扯,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比咱们在福禄县的时候往京里送的东西,差不多”
 

    祝缨道“嗯,那还行。”顾同现在是县丞,地位稍有尴尬,胜在县令今年还没到,他还能多做点主。且当年的福禄县是个穷山沟,顾同任职的地方就不一样了,要略富裕一点。
 

    祝大道“那就可以放心啦咱们今年怎么过呀”
 

    苏喆与郎睿都回山上了,苏喆是想在山下过这个年的,祝缨却认为她需要与阿苏多一些联系,得不时回去。郎睿同理,郎睿的年纪又还小,家里母亲、祖母也都挂心,两人于年前各随族人返回了老家。
 

    项乐又捎了信来,他今年过年就在山寨里守着,项安则要带着侄儿项渔回家。项大郎和项乐两人一个在京、一个在山里,项家这个年得有人主持。再有巧儿要回家过年,也不在府里。
 

    后衙竟有了一点冷清的意思。
 

    好在胡师姐无处可去,仍然是在府里。
 

    今年应该没有太子死掉这样的大事了,可以好好过一个年。张仙姑挺高兴的“老三今年不用往州城里去,大冷天的正好在家多歇几天”
 

    祝缨也是刺史了,不用去见另一个刺史,倒是福禄、思城、南平三县的县令自发凑过来向她汇报了一年的工作。祝缨也不拒绝他们这样的行为,这样确实能够统筹一下全州的事务。三县都见着了实际的收益,个个红光满面的。不用跑更远的路,往另一处的州城去坐冷板凳,他们并不觉得什么损失。
 

    张仙姑也是这样想的。唯祝缨小有遗憾“可惜了,采买珠子要费些劲。”
 

    以往可以借出公差的机会跑过去买一点,现在她是邻州的刺史,不能亲自过去采购了。手上的存货越来越少,以后要用到珠子送礼之类,就只好派人去采买。众所周知的,不是自己亲自去,多一个人经手就要多一层成本。
 

    张仙姑道“是哩那个姓变的不是好人,到他的地盘儿上去要吃亏哩唉,可惜了咱们的会馆。”
 

    福禄县是她们到南方最早落脚的一个县,在心里总有些特殊的地位,现在说“福禄”会馆被迫摘了牌子,让人感觉闷闷的。
 

    气氛稍稍冷了一点,花姐接待完了孟氏和王氏就回来了,张仙姑趁机转移话题“杜大姐说你有客人,是什么人呐也不请进来吃茶。”花姐本来是带着杜大姐去接收礼物的,因遇到了孟、王二人,就让杜大姐先拿单子进去通报,自己接待学生。
 

    笑道“是两个番学的学生。”
 

    张仙姑道“山里的丫头们不是都回去了么怎么还有人下来的吗”
 

    花姐道“就是我对干娘说过的,姓孟和姓王的两个娘子,王娘子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说过两天还要带回来拜年。”
 

    老人家喜欢热闹,张仙姑和祝大都说“那敢情好。”
 

    花姐收到了学生的拜年礼物,虽与顾同这样的论车送的不能比,但是自己的学生、学生的一片心意,她的心情也不错。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着,没几天就过年了。今年是梧州升格为州后的第一个新年,虽无羁縻县令下山来共襄盛举显出这样一个州的特色,但是今年三县的生活都有了一定的改善,节日的氛围颇为浓厚。
 

    除夕夜,祝缨在刺史府里大宴宾客,城中数得上号的官员都到了,祝大和张仙姑这一年过年比上次更加的热闹、快意。眼见着女儿一身大红的官服处在一群青绿官员正中,多么的醒目连他们自己,也是一身大红袍。
 

    他们放起烟火,除夕后半天已几乎没有人的街面上又陆续冒出了人来,人们在家门口放起了炮仗。
 

    大家嘻嘻哈哈,指指点点。有小孩子兴奋的尖叫,也有大人的惊呼。有指着天上的色彩,评述着哪个好看。
 

    念及大家还是回家守岁更合风俗,酒宴没有拖到很晚。毕竟府中宴请厨子、帮佣等都是不得歇息了。祝缨比较早地就让各人散去了,大家都说着吉祥话,也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慢慢走出府门。今年当值的衙役班头李六瞪大了眼睛,数好了人头,预备着关门上夜。
 

    只听老封君说“你们就两个人,要不到我那儿去喏,小祁爷儿俩也没别的事儿,大家伙儿一道。”
 

    李六看过去,只见老封君正在同二江讲话,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绕过了这两个女人,尤其那个拄杖的。仵作出身的女人吧反正黑夜里见着了就有点儿想远离。
 

    小江道“那就打扰您啦。”
 

    李六在心里将这两人记上,一会儿点人头的时候此事可以忽略。
 

    人潮散去,祝大意犹未尽,道“这就散了。”
 

    祝缨笑道“明天还有呢明天一大堆人来拜年的时候,你别嫌烦就行了。”
 

    “那不能够”祝大马上说,惹了张仙姑发出一声努力压抑的嘲笑,大过年的,得说吉祥话,不能刻薄。
 

    张仙姑的屋子满满地挤了一屋子的人,男人一堆、女人一堆,男左女右,祝缨一家三口在上面坐着,大家面前都摆着许多零食茶水,一面说,一面聊天。张仙姑对蒋寡妇等人说“你们也都别忙啦,把灶下的火看一看,别叫走了火,就来一块儿吃点儿东西吧。都忙了一年了。”
 

    蒋寡妇答应一声,杜大姐道“我与林娘子去看看就得了。”她因领了女管家的头衔,做事十分尽心,按着蒋寡妇,让她在屋里“这屋里不得有人看着吗我与林娘子去,再捎些点心过来。”
 

    她也不让赵氏去,赵氏在灶下干些烧火的事干了一整年了,再让人看火也不好。两人到了厨房,将灶间看一回,从蒸笼上装了两食盒的点心,再将灶下的柴火撤了,只留一点余烬。拿了点心过来换桌,丁贵等人接了其中一个“姐姐们,我们自己来吧。”
 

    桌上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是畅想来年,讲小新闻的都不多。也有想念不在场的人的,小吴就说可惜顾同不在。侯五道“他就不往外地做官,过年也是不在咱们这儿过的,他得回家。”
 

    花姐看小江和江舟两个一叫就来,身边也没有一个孩子,心道她们是没有挑着合适的女孩子收养吗于是不提此事,免教人多心。
 

    张仙姑一向喜欢江舟,就抓糖给她吃“一展眼你都长这么大啦哎,还没说婆家就还是小孩子,来,吃糖。”
 

    糖是项家糖坊产的,带着果香味儿的糖,用印了点花纹的纸包着,糖贵、纸也贵、包纸的人工反而是最便宜的。江舟捧着一把糖,笑道“哎”她喜欢吃糖,没人不喜欢吃糖,甜甜的,干干净净的。
 

    祝大问祝缨“明天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祝缨道“还与往年一样。”
 

    小吴笑道“那咱们可占便宜啦,离大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