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7章 旱魃命格,被人蹬了

十月初钱塘江观潮,裹挟初秋的风,潮水汹涌过后却只沉淀一夜残冷。

 

窗外薄雾缠绵江面,晨光像一个不速之客,从厚重窗帘缝隙渗入,舔过凌乱地板上昂贵的外套和散落的酒杯,才漫上张凤鸾的眼皮。

 

睁开,正对上身旁姑娘侧卧的轮廓。

 

脖颈线条流畅如天鹅,此刻却绷得笔直,清晨的微光描过那弧度,显得冷静异常。

 

空气中浮动着的,除了姑娘身上L'an牛至温暖辛辣,混合着檀木雪松玫瑰麝香的味道,只剩下昨晚抽剩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无声燃尽的气息。

 

床头小几上,属于姑娘的诺基亚最新款手机亮着无声待机的绿光,而她那只细长、惯于舞动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从丝绒薄被上抬起,拿起到身前。

 

“要走了?”张凤鸾的声音带着宿夜的低哑,划开满室浮沉寂静。

 

姑娘没有立刻转身,只微不可察地调整了颈项的角度,避开那条固执的光线。

 

“嗯。”她应声,简洁清冷,恍如初秋江面落下一滴晨露。

 

“这床单上江水的腥气,晾多久都挥不去。”

 

张凤鸾从被子里支起半身,线条精瘦的胸膛在凉意里起伏。笑而无声,抓起昨夜胡乱搭在椅背上的衬衫,手指灵活地系上两粒扣子,恰好卡在锁骨下方那枚小小的、形状暧昧的吻痕边缘,昨夜潮水般激越的留下的印迹。

 

“人不对的时候,”姑娘终于侧过脸来,眼睛清亮坦荡,映着窗帘的昏色,却无半点波澜。

 

掀开被子,赤足踩上冰凉的木地板,俯身将散落的长裤拾起,长腿,细腰,一字的锁骨,动作干练优美,像是在随着音乐起舞。

 

落在张凤鸾眼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不舍。

 

“什么风景都是错的。”

 

姑娘的声音如同穿过清晨微冷的空气,“我们都不是傻子。”

 

室内只剩下衣料窸窣,几缕乌黑的长发从光滑颈后滑落,荡出柔韧弧线。

 

“三个月的潮水,退得比涨起来还快,所以,到此为止吧。”

 

“哦?”张凤鸾挑眉的瞬间,脸上惯有的笑意凝滞了一秒,姑娘冷静像一面镜子,照出他风流皮囊下从未被戳破的疏离。

 

几分钟之后,姑娘拉上行李箱拉链,仿佛完成一场谢幕演出。

 

“你像钱塘江潮——声势浩大,但退潮后只剩一地狼藉。我呢?需要的是能沉淀的河床,不是转瞬即逝的浪头。”

 

嘴角略翘,含着自嘲,“总不能指望一个浪子一辈子感情吧?”

 

窗边的椅子上,张凤鸾语指间娴熟地捻着根新烟,“林老师,你这分手词比王尔德的莎乐美还要精彩。”

 

划亮火柴,火苗在薄雾般的晨光里跳动,映亮他眼底一闪即逝的锐光,光芒消失,只余下平日的疲沓。

 

“可你忘了,潮水年年赴约,我张凤鸾未必不能?”

 

“是吗?”她拎起行李箱,指尖敲了敲表盘,“你的年年赴约是换女主角的循环公演?”

 

深深吸了一口,笑意重新蔓延,“怪我没早点告诉你,我这人没什么深度,也当不了谁的港湾。吓跑了林老师,我的错。”

 

烟气袅袅,模糊了张凤鸾重新换了个发型后,倒是和南高丽那个日后被粉丝唤作郑少女的演员相似的五官轮廓,慵懒又坦荡。

 

姑娘从风衣口袋摸出一张光碟,轻轻搁在茶几上,“北舞七十周年演出录像,原想送你当纪念。现在想想,”她顿了顿,“跳相和歌的姑娘们,个个比我会缠人,更适合你。”

 

张凤鸾瞥见碟片上“2004·北舞校庆”的金字,突然想起昨夜潮声中她曾说,“相和歌讲的是生死相守。”

 

一时间,喉结滚动,出口的却是惯常的调子,多了几分自贬,“可惜了了啊,我这种旱魃命格,注定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留不住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