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破家值万贯 三更之第一更......(第3页)
周村正和他儿子看到卢大郎拉的那一车粮,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桑萝去交租税。
他没问桑萝粮食怎么就够了,只道:“户籍都带好了吧?”
桑萝点头:“带上了。”
周村正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往县里去。
一行人到的时候,城门还没开,门外已经排起了队,隔一段会有一个打着火把的人,就着火光看过去,跟桑萝一样拉着粮车的有十几个。
这些人身上都有同一个特征,穷,特别的穷!
才刚秋收,在乡下正常种地的,这个节点交不上秋税的其实是很少的,这些怕是原本日子就极不宽裕,或是原本自家没地,种的全是佃来的地,如果地再不够好的话,那确实会出现交税困难的情况。
十里村这样的情况还是少,最穷的周癞子家,前几天也把税交了,他们家难是难在交完税后的粮撑不到明年秋。
桑萝只看了几眼,就没再去看,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难,谁也不知道对方碰上的是什么样的事,她如果没有穿越过来,原身已经死了,沈安和沈宁现在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这世道,管好自己已经不容易了。
随着天光渐亮,后边来的人越发的多了,既不是来交粮的,也不是来摆摊的,手上大多捏着一个粮袋,这是进城买粮来的。
桑萝才发现,比起前几回她来县里时,进城买粮的人变得稍多了一些。
想来这种紧张和一些关于各州闹灾的流言也在各乡传开了,有家中条件稍好些的,未雨绸缪开始做起了准备。
今日的城门比往常似乎开得更晚了一些,城门一开,队伍整个就骚动了起来,桑萝她们这一行人来得还算早,是最先一批进城的,因卢大郎要去排队买粮,桑萝也没麻烦她,自己拉着车走。
倒是冯柳娘和甘氏,帮着推车,准备把桑萝送到县衙交粮的地方。
往县衙去要经过粮铺,一行人快步冲过去,才发现粮铺外早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看衣着,也看这个城门刚开的时间节点,全是县里的居民。
桑萝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陈有田他们一行人今天还买得着粮吗?
她也顾不上,拉着粮车就往县衙去,到了地儿,县衙的粮仓在哪儿都不用打听,因为衙门东面不远处一座单独的院落外边巷子里已经排起长队了,县里的居民备够了粮的,这几天陆陆续续也在交租税。
桑萝拉着车排在队伍中,让冯柳娘和甘氏自去忙,等着衙门收粮的胥吏上工。
是的,衙门里的胥吏,除了守城的城门卫,没有这么早到衙门的,百姓来得早也只是抢个排队的位置而已,排在第一位,该等还是等。
天光大亮,又等了两三刻钟,衙门东那座院子的院门终于有了动静。
队伍一下子骚动起了什么,桑萝踮着脚看队头,见排在队伍第一位的两个男人把车里的粮袋开始往院里搬,默默数着要过几辆车才轮到自己。
前边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妇人压着声音问青年:“打点斗级的银钱都备妥了吧?”
青年摸了摸窄袖,点头。妇人才松一口气,又好似是叹了一口气。
收粮并不算快,到底要一袋袋拆开称量的,桑萝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轮到她,粮袋得往里搬,桑萝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要单独扛起一袋粮袋,相当吃力。
而且不是一袋,是一车。
院里的胥吏已经在催,桑萝看了看排在自己身后的那辆车,车边是两个二三十岁的大汉。
这种明显需要帮助的时候,桑萝是不会因为不好意思就逞强的,她陪着笑:“两位大哥,这粮袋太重,能麻烦帮我搭把手吗?”
这在交粮的时候算是常见的,被人求助到头上来了,两个大汉一看桑萝一个娇娇小小的小娘子,这身板,确实搬不动粮袋。
其中一个道:“家里怎么让你一个小娘子出来交粮?”
纯只是一问罢了,桑萝陪了个笑,他也没怎么不乐意,都没用桑萝抬,和自家兄弟一起,上手就一人扛着一袋就往院子里送。
桑萝也不好干看着,咬着牙自己也试图扛一袋,扛是扛不起是挪。
那送了一袋粮进去转身出着把桑萝挪得艰难的那袋子粮提了起这真遇着好人了。
半车子粮两个大汉几进几出就扛好了,桑萝一再的道谢,大汉摆摆手:“莫客气了,进去吧。”
桑萝进到院里才发现,县衙的粮仓自成院落,三面都是高墙,除了门洞,没有窗户。
交粮就在最外边这一进的院子,里边是什么样的桑萝瞧不着,也没时间瞧了,她快步上前,对着两位负责收粮的斗级就陪了个笑脸。
那边公事公办的口吻:“户籍出示一下。”
桑萝把一早准备好的户籍双手递了过去,手里的八个铜钱在户籍的遮盖下落到了那斗级手中:“辛苦您!”
对方挑了挑眉,面上有了笑容,淡然接过钱和籍书开始对税单。
桑萝也没落下另一个斗级,借着挪粮袋背对着众人的当口,往那人手里也塞了八个铜钱:“辛苦您。”
“好说。”胥吏收钱收得很顺手,一接一掂,就塞进了腰封的暗袋里,而后转头问对籍书的那一个:“找到了吗?该交多少?”
那人一目数行的对下去,很快目光定了定,道:“四石四!”
“行咧。”
另一个就开始干活,拆粮袋倒粮,干得极为顺手,好处给到位了,也没有额外的小动作,桑萝这租税利利落落的交好了,收了完税文书,吹干了墨迹折好放进钱袋里,这才收着她的那些个空粮袋和剩在车里的两个坛子和两斗谷子,拉着车走了。
第一站自然是永丰斋,这一回做好的水晶脯有三百六十余块,桑萝急用钱,也就都带来了。
从永丰斋出来时,新得了严掌柜给的三百六十五文钱货款,加上原有的七百多个钱,桑萝身上这会儿有一千多个钱。
她拉着架子车就径直往布庄去了。
原身记忆中,倒是跟她娘在布铺里挑过料子,但挑的那都是好料子,而且结账这种事也不归她管,因为绵的价格桑萝还真不知道。
进了布庄一问,她才嘶着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布庄用来填充棉袄或是棉被的,两种选择,贵的那个是蚕丝,或是丝绵,这个不用想,桑萝价儿都不带问的,用不起。
便宜的那种是绵,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木棉,一种高大的花树结出来的棉,在这里被称之为绵。
论两卖,一两绵要一百文。
桑萝终于知道为什么穷苦人家往被子袄子里会絮一些柳絮芦花,因为真的是穿不起也盖不起。
太贵了。
沈安和沈宁这样的孩子,一件袄子加裤子,一身做下要絮个一斤的绵吧,这一贯钱就没了。
两个孩子两贯,似她这样的成年人,个子高些,就得要个一斤半。
得,三个人光是各做一套棉服内胆,买绵就要花去三千五百个钱。
这还称不上大件,大件的是被子。
虽是南方,深秋和初冬得要四到六斤的被子吧?被面被里本身就能御寒,紧省一点,一床被子填充个四斤绵。
要过冬的话,八斤?就算薄一些,把棉袄压在被面上,那也得准备个六斤。
桑萝只想一想就觉得很不容易,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破家值万贯。
多少人家的家底也是跟她现在这样从无到有、一点一滴攒出
补一个备注,文里的绵字,不是错字,是特意写成绵的,古代最早没有棉花的,那个时候的填充物除了丝就是一种木棉,跟棉花差不多,在棉花出现之前,这个是取暖的东西,绒相对短,种植起来也难,多年生的,不像棉花那么好用,后来在明朝还是什么时候被大面积种植的棉花取代了。在还没有草生棉只有木生棉的时候,古代最早没有木字旁的棉,只有‘绵’。也是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而且查的资料有点杂,说法好像还有点不一,一种把绵解释为一种布料(但我觉得那个应该是指用木棉织的锦),一种把绵解释为木棉的绵毛,文是架空的,我就没太考究,选了这种说法当一个设定用在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