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兰心

    皇帝道:“传祝诚和章之同再来验过此香。”他又看了一眼强撑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颂兰,“顺便再拿些活血化淤的伤药来,给蕙选侍带回宫去。”
 




    皇帝突如其来的莫名关心,顿时便引得韩妃这个掐尖的又吃起了飞醋。
 




    “蕙妹妹可真是因祸得福。此事也真是巧,舒贵嫔一向不问世事,连六宫请安都次次缺席,今日倒是好性子,扛着身子不爽也要前来替蕙妹妹昭雪。”
 




    舒贵嫔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笑道:“请安乃是礼法规矩,若这副病体还能撑着,臣妾亦不愿失了礼数。”说着,不由得流露出伤感情态,“臣妾残躯,本不该生事碍眼。可难得这深宫中还有人记着臣妾这号人,臣妾一时感怀,这才不顾医嘱,亦要前来……”
 




    说着,又是连连咳嗽,直逼得眼中沁出几滴清泪。
 




    见触动舒贵嫔的伤心事,崔皇后沉了脸色,“舒贵嫔不来请安乃是太后允准。本宫与太后娘娘都无异议,韩妃这是要越俎代庖么?”
 




    见皇后动气,韩妃这才蔫了,讪讪道:“臣妾心直口快,并无逾越之意,皇后娘娘恕罪。”
 




    李徴大约是心情很差,难得又叱了一句,“若是知道嘴上没分寸惹人不快,韩妃就该好好注意着,莫要多嘴多舌惹人嫌。”
 




    韩妃忙道:“是。”可眼神直直扫过座下的颂兰,已是含了几分狠意。
 




    颂兰心内默然无语。今日之事一过,她必已招致六宫注意。只是不知其中有几人想结善缘,又有多少嫉恨。
 




    得了皇帝传召,祝诚和章之同很快便背着药箱回到殿内。经过颂兰时,见她已于大殿中央被赐座,祝诚脚步有些微停顿,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两位太医分别验过薛宫正和白术呈上的香膏,均道:“白术姑娘所持的这份兰香,其中麝香含量不少。而薛宫正手上的这份,只有兰花香气,却劣质不少,更无麝香和香。”
 




    见事态已基本分明,德妃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今日蕙选侍的座位恰巧在杜侧妃身旁,也真是巧。方才杜侧妃突然见红,若不是蕙妹妹机敏,叫侧妃磕在地板上,只怕会更凶险。”
 




    就这般还要挖个坑,这样的软钉子一向是德妃的风格。颂兰双手交叠,不疾不徐道:
 




    “嫔妾幼时在家中曾遇到过姨娘落红,当时情状亦是万分凶险。所以今日一见杜侧妃,不过下意识反应罢了。孩儿总是母亲的心头肉,情急之下,嫔妾只想着要护着孩子……”
 




    她说着,似有些赧然,双颊飞上两片薄红,一双剪水眸却是微微出神,似是想到了远在江南的姨娘。
 




    德妃抿唇一笑,“难得后宫中还有蕙妹妹这般水晶玲珑心的良善人。不怪舒贵嫔顶着不适也要来替你沉冤。”
 




    颂兰轻笑道:“娘娘这话折煞嫔妾了。自嫔妾入宫以来,遇到的姐姐们皆是温婉和善无比的,何来‘难得’一说呢。”
 




    李徴垂眸看向李徥,“六弟,朕后宫中人均已查验完毕。有些王府家私,六弟不若回府再细查,莫要轻纵了那等包藏祸心之人。”
 




    李徥眸中闪过狠戾,“若被臣弟揪出府上有暗害芫娘的小人,臣弟必将其拔骨抽筋,方解心头之恨。”
 




    李徴淡淡道:“杜侧妃乃是良善性子,有些事留一线,也算是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儿积德。”
 




    李徥道:“臣弟不信因果循环,亦不信神佛报应,只信手中刀兵。”他拱手,“芫娘还在偏殿休息。臣弟去看看。皇兄,告辞。”
 




    说罢,也不等皇帝再发话,竟自顾自站起身离去了。
 




    崔皇后凝眉道:“六弟一向至情至性。今日之事陛下已有裁夺,本宫便不再多言。只是诸位姐妹都受了惊吓,明日便教尚宫局给各宫都送些布匹珍珠,皇上看可还妥当。”
 




    皇帝颔首道:“此事皇后与德妃看着办便好。”
 




    说罢便起身离席,皇后亦提了裙裾,由宫女们擎起金扇金瓜的皇后仪仗,跟在皇帝身后离去。
 




    霜降上前扶起颂兰,眼中已有泪光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