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胡说什么

    这些年他瞒住了所有亲戚、朋友,可今天,这个秘密却被一个几乎陌生的女生一眼看穿。她不仅看穿了,还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
 




    陈嘉树心里泛起难以用只字片言解释清楚的情绪,有惊讶,有不安,甚至有一丝莫名的释怀。
 




    或许正因为她是陌生人,她的直白反而让他卸下防备。
 




    ——她不会用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关怀语气,也没有很刻意的避开他的问题。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说这话时没有一丝嘲讽或怜悯。
 




    总而言之,他没有太多不适。
 




    喉结缓慢滑动两下,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他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得轻笑一声。
 




    一个人是不是在生气,或者是不是在忍着,即使看不到脸,也能从语气、动作、呼吸节奏,甚至是沉默的方式中感受到。
 




    陈嘉树显然并没有生气,笑声中更多是轻讽。
 




    覃乔轻舒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自己的困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没带伞,而你刚好有伞。”
 




    陈嘉树没接她的话,覃乔又看了眼外面的滴滴答答的雨,问,“对了,你住哪里?这么大的雨,一个人回去不太方便吧?”
 




    静默许久,陈嘉树淡漠地回,“流虹街,佳佳超市旁边。”
 




    “好巧,学校东门就在那儿,我经常从那里进出。要不我们一起?反正顺路?”覃乔语调轻松又自然。
 




    陈嘉树这次的沉默让覃乔觉察出他在考量她这个提议。
 




    她一鼓作气,“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只是我没带伞,刚好你有伞,我们可以一起撑。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走后面也行。”她继续说下去,“我不会占你太多位置,伞你撑着,我跟着你就好。”
 




    陈嘉树站起身,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他撑开伞,覃乔两步到他左手边,两人并肩站在伞下。
 




    伞不大,但足够遮住两人,覃乔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避免让他感到不舒服。
 




    覃乔把电脑包换到左手,右手举起手机,灯光笔直地打出去。
 




    那一束光淡淡的,虽说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但对陈嘉树来说……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
 




    黑暗总是让人恐惧的吧。
 




    覃乔先一步迈下台阶,陈嘉树听到她的脚步声,也跟着迈下一步,覃乔唇角一弯,觉得他很能体会别人的意图。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默契配合着,节奏和步调保持一致。
 




    在快到地面时,陈嘉树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往前倾。覃乔眼疾手快,用拿手机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心!”
 




    陈嘉树稳住身形,低声说道:“谢谢。”
 




    覃乔淡说,“没事,这台阶有点滑,我们还有两级就到地面了。”
 




    她松开手,但依然站在他身侧,手机的光束始终照在台阶上。
 




    陈嘉树经常走这段路,他知道台阶大概有多少级,下楼后该怎么走,但挡住他脚步的黑暗,让他即使知道前方的路,也不敢贸然拔腿,但有人带路就不一样,她像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前面安全。
 




    到了平地上,陈嘉树还是觉得有必要对她再说一声谢,“多谢。”
 




    两人步调一致地往前走着,覃乔能看出他处于放松状态,与他闲聊起来,“不用谢,雨天路滑确实不好走。对了,你平时晚上出门都怎么走的?”
 




    “平时我晚上不常出门,网吧的夜班是下午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他一顿,接下去说,“以往也不会有路灯都跳电的情况,而且通常我随身会带一只强光手电筒,今天不知是掉了还是忘了。”
 




    陈嘉树说不上为什么,这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在她面前能轻轻松松讲出来。
 




    行走途中,两人裸露的手臂偶尔相触。
 




    陈嘉树的手臂散发着温热,每当碰到覃乔微凉的肌肤,那温差都会让他下意识地绷紧手臂肌肉。
 




    覃乔垂着眼睛,屏着气息,注意力只放在电通打出的光束上。每次轻擦过的暖意,就像凛冬拂拭冰面的阳光。
 




    “前面有辆电动车!”覃乔伸手虚拦了一下,“往这边走两步。”
 




    陈嘉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迈步,手臂不经意间又与她碰到一起。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外伞外下着,地面有水坑,有时连覃乔都没看出来,两人踩着水洼过去,裤管都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
 




    道路上不时飞驰而过汽车,继续走了有十分钟,刚好一辆汽车行驶过去,灯光从脸上晃过时,覃乔往陈嘉树脸上斜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