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衣(第2页)
唯一未被束缚的骨架立于中央,安静得多。骨骼布满裂痕,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姿态与其他六座截然不同——
头颅低垂,前肢伏地,像一头濒死的兽作最后一次喘息。
秦昭迈步向前。
断骨在脚下碎裂,声音在寂静的荒原格外清晰。
但她并不感到恐惧,相反,某种奇异的熟悉感从心底而生。
走近了,她才看清那些锁链的细节,并非铁质,而是某种半透明晶体,流着暗红液体。
秦昭伸手,触碰一座被锁链贯穿的骨架。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血与火的战场,嚎叫的巨兽,从天而降的锁链……最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为何困我?!”
她猛地收回手。
风忽然动了。
锁链开始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回应。
秦昭抬头,发现中央那座自由的骨架缓缓抬起头颅,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荒原的月光忽然变得很轻……
秦昭就是在这时,看见了她——
那是一双雪白的赤足。
脚踝缠着几缕曼陀罗叶,紫色叶缘还沾着夜露。
她踩着月光走来,叶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那韵律像弹在她心弦上。
“你终于肯见我了。”她开口,声音像春夜细雨落在湖面。
秦昭站在原地。她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
黑发未束,垂落腰间,发尾随着夜风轻晃。只是站在那里,就己成画。
白衣秦昭抬手折下一枝曼陀罗。她低头轻嗅时,月光顺着后颈的曲线流淌,勾出动人的剪影。
“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她说,随即碾碎花瓣,汁液在白衣上绽开妖冶的花。
风送来奇异的香,像雪混着青梅,清冽里带着一丝勾人的酸甜。
她所过之处,曼陀罗纷纷仰首,好似朝拜。
“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个哨兵吗?”她问。
“是裴景。”她笑起来,眼角微微下弯,像月牙儿。
“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像在剥荔枝,明明馋得要命,却偏要装得坦荡。”
荒原忽然响起铃音。她随着声响旋身,衣袂翻飞时露出小腿上一道银白色的纹。
“大荒落也好玩。”她忽然凑到秦昭耳边,呼吸带着清冽的花香,“95%的共鸣度?”轻笑时睫毛扫过秦昭脸颊,“他每次靠近你,原始丛林都在震动。”
秦昭想后退,却被攥住手腕。白衣的掌心烫得惊人,指尖却清凉,好似春日溪水。
“最可爱的是埃尔……”她把秦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单薄的衣衫下,心跳又快又急,像笼中撞羽的雀,“他连幻想都不敢太过分,生怕你发现。”又歪头补充,“不过最近……越发大胆了呢。”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锋利。白衣松开手,后退时足尖点地。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七座骨架,锁链哗啦作响。
“你看。”她指着那些被束缚的骨架,“多像你。”
有露水从叶尖坠落。
白衣忽然纵身跃上骨架,轻盈落在颅骨之间。
她晃着双腿,一颗又一颗月光从中跳跃。
本该诡异的画面,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绮丽。
“你明明也想要他……他们。”她俯视着秦昭,发丝垂落,“为何要困住自我?你才23岁呀,我亲爱的……“
秦昭终于回应:“我不能。我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对自己、对他们负责。”
内心却在怀疑,这是梦境?还是潮汐夜所导致的幻境?
白衣侧头。
“你总是这样。”声音轻软,“把欲望锁在责任后面。”
“不是锁住。”秦昭说,“是选择。”
白衣笑了:“柏拉图说,爱是被劈开的半人在寻找完整。可我觉得,爱是本就完整的自己,在他者眼中得到确认和见证。”
秦昭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知道柏拉图,就意味着知道她的前生。难道这是她的梦?又或许,这又是一个类似问神阶的地方?
“不是问神阶,也不能说是梦。”那少女看着她,同样的眼睛中竟绽出醉人的爱意,“是我想你了,是你……终于肯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