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荼错梦红尘散人

第152章 暗桩伏杀,血证定乾坤

茶馆内蒸腾的热气裹着劣质茶叶的苦涩,竹制梁柱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包浆。说书人老周攥着褪色的惊堂木,指节上的老茧与木头表面的凹痕严丝合缝,\"啪\"地一声震得八仙桌上的茶碗嗡嗡作响,溅出的茶汤在粗陶碗沿凝成褐色的茶垢。

 

\"各位看官!且听我讲这凤城最腌臜的勾当!\"老周突然压低嗓音,破洞的灰布鞋碾过满地瓜子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脖颈青筋暴起,喉结如同卡着块带血的碎骨般上下滚动,\"上月十五子时,郑郡王府码头那艘三层楼船...\"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抓起铜茶壶猛灌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下,在补丁摞补丁的灰袍上晕开深色痕迹。

 

前排卖糖画的老孙急得直拍桌子,木桌上经年累月的油渍被震得四处飞溅:\"老周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再不说清楚,小心我把你这破扇子当柴火烧了!\"

 

\"就是就是!\"炸油条的李婶也跟着起哄,围裙上还沾着面渣,\"我这摊都没心思看了,快讲!\"

 

茶客们纷纷附和,茶碗碰撞声叮当作响。老周抹了把脸,突然掀开左袖,布满鞭痕的小臂惊得众人倒抽冷气,那些伤口新旧交错,最深处还嵌着细小的铁屑。\"实不相瞒,我侄子就是在那船上...\"他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活人被塞进密封水缸,缸底全是倒插的铁钉!船到江心就沉,死无对证!\"

 

\"天杀的!\"后排卖菜的王婶\"啪\"地摔了茶碗,陶片迸溅在青砖上,惊起墙角觅食的老鼠。她布满冻疮的手死死揪住衣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难怪我家男人上个月突然失踪,说是去码头做工,原来是遭了这些畜生的毒手!\"

 

\"狗官不得好死!还我公道!\"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拍案而起震翻桌椅的,有破口大骂掀翻茶桌的,更有几个年轻汉子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得如同冬日的枯枝。

 

老周趁机抓起桌上的折扇,在斑驳的墙上画出简易地图:\"各位且看!宁王的军火库就在城西破庙,郑郡王的暗桩...\"

 

\"都给我闭嘴!\"茶馆门突然被踹开,五名佩刀侍卫鱼贯而入。为首的满脸横肉,刀鞘上的鎏金狮头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腰间悬挂的令牌刻着宁王的云雷纹。他一脚踢翻老孙的糖画摊,沸腾的糖浆泼在老周的布鞋上,烫得老人跳脚。

 

\"哎哟!\"老周疼得直跺脚,\"官爷,有话好说!\"

 

\"妖言惑众!\"侍卫长刀出鞘,寒光扫过瑟瑟发抖的茶客,\"再敢乱嚼舌根,通通抓进大牢!\"

 

卖糖画的老孙壮着胆子上前:\"官爷,老周就是说个书,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侍卫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老孙嘴角出血,\"敢质疑王爷,活得不耐烦了?\"

 

\"凭什么打人!\"几个年轻汉子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都给我老实点!\"侍卫首领拔出长剑,剑尖挑起王婶的下巴,\"再闹事,把你们全家都充军!\"

 

二楼雅间的竹帘后,阴墨瑶倚着雕花栏杆,玄铁护腕下藏着十二枚透骨钉。她望着楼下百姓攥紧的拳头和侍卫嚣张的嘴脸,嘴角勾起冷笑。昨夜红酥送来的密信还在袖中发烫,孙府管家临死前塞给她的半截玉佩,此刻正隔着衣料硌着心口。

 

\"左使,要动手吗?\"身旁的暗卫低声问道。阴墨瑶摇摇头:\"先按兵不动。看看宁王这只老狐狸还能耍什么把戏。\"

 

此时,茶馆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老周突然跪在地上:\"官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算你识相。\"侍卫首领收起剑,\"都听好了,再敢胡说八道,就不是巴掌这么简单了!\"

 

等侍卫们扬长而去,茶馆里一片死寂。老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不住各位,连累大家了。\"

 

\"老周,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婶声音颤抖。老周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截带血的衣角:\"这是我在江边找到的...我侄子的。\"

 

人群中爆发出的怒吼震得茶馆梁柱簌簌落灰,卖糖画的老孙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抄起熬糖的铁锅:“狗官们喝人血!今天拼了这条命也要讨个公道!”暗红的糖块在晨光中凝固,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阴墨瑶倚着雕花栏杆,玄铁护腕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当她看见王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鞭痕的脊背时,人群中压抑的抽气声瞬间化作汹涌怒潮。那些攥紧的拳头、通红的眼眶,与三日前城郊破庙中百姓冒雨聆听控诉的场景重叠。

 

“左使。”红酥不知何时闪至身侧,银鞭倒刺还挂着侍卫的血珠。阴墨瑶抬手止住她未尽的话语,目光扫过假装喝茶的暗卫——那人小指正有节奏叩击桌面。

 

侍卫首领扬起长枪的刹那,城东骤然炸响三声爆竹。阴墨瑶指尖微动,暗卫已无声贴近。她将刻着墨纹的信号弹塞进对方掌心,压低嗓音:\"通知下去,按计划行事。凤城的天,该变一变了。\"暗卫领命没入密道,楼下百姓已自发集结,扁担与门板组成的人潮,正撞开茶馆雕花门槛。

 

次日破晓,薄雾仍笼着青石板路,只是空气中多了几分肃杀。往日喧闹的早点摊只剩冷透的蒸笼,街巷里不见往来行人,取而代之的是王府侍卫甲胄碰撞的声响。卖菜老翁藏在菜筐底层的账本残页已不知所踪,布庄老板娘织机夹层里的罪证誊抄件,此刻正静静躺在墨家长老案头。街角乞丐仍蜷缩在原地,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时不时望向城东方向。

 

集市上,菜贩老张蹲在摊位后,压低声音对卖布的老李说:\"听说了吗?孙府的管家临死前,手里攥着半块带磷粉的玉佩,那可是暗影鬼手的标志!\"老李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左右张望:\"小声点!被他们听见可不得了!上个月我家的地契被强行收走,反抗的人都...\"他突然噤声,看着巡逻的侍卫从远处走来。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来,掀开衣襟,露出腰间触目惊心的鞭痕:\"各位乡亲,这是王老爷的狗腿子打的!他们抢走了我儿子的田,我儿子去理论,结果...\"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凭什么他们能作威作福!\"一个年轻汉子愤怒地喊道。

 

\"我们要讨回公道!\"众人纷纷响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侍卫骑着马冲过来,为首的大喝:\"都散开!聚众闹事者,格杀勿论!\"人群这才渐渐散去,但愤怒的火焰已经在每个人心中燃烧。

 

宁王王府门前,愤怒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举着写满控诉的白布,白布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燃烧的火焰。人群高喊着\"严惩贪官还我公道\"的口号,声音震天动地,震得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仿佛在颤抖。

 

\"宁王老贼!还我女儿命来!\"一个老汉哭喊着,手中举着女儿的遗物。

 

\"你们这些畜生,霸占我们的田地,不得好死!\"商户们挥舞着地契残片。

 

府内,宁王暴跳如雷,抓起案上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狠狠砸向地面。\"反了!都反了!\"他赤红着双眼,对着跪在地上的谋士怒吼,唾沫星子飞溅在谋士脸上。

 

谋士战战兢兢地说:\"王爷息怒。如今民心已乱,若强行镇压,恐激起更大的民愤。不如...不如先派人去安抚,再暗中调查墨家的动向。另外,珍宝阁的爆炸和陈府管家的死,背后定有暗影鬼手的影子,我们或许可以和他们联手,共同对付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