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春浮游飞絮

第52章(第3页)

 

宋初姀立在门前,略带凉薄的声音响起:“崔萦?”

 

床上人微微眯眼,见到她时眸子微微睁大,继而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会被新君给厌弃,如今又回来找我七哥了吧?你想得美,我七哥现在可不要你了!”

 

宋初姀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三年前,城南施粥棚,是谁派人去杀裴戍的?”

 

崔萦脸色一变,目光阴鸷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在说什么,你那个情郎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关我什么事?”

 

“是你还是崔忱?”宋初姀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也不管她狡辩,自顾自道:“应当不是你,三年前你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那就是崔忱了?他表面上大方,实际上还是介意我与崔忱之事,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是也不是?”

 

“不是!”崔萦猛地瞪向宋初姀:“这件事情和我七哥无关,你不要这么说我七哥,当初若不是我七哥,你早就死了!”

 

她掀开被子,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形如骷髅,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崔萦想站起来,但是如今这般情况,站起来犹如天方夜谭:“你这个贱人婚前就与外男有私,我七哥凭什么娶你这个残花败柳?”

 

“成亲前一日你还去找你的情郎,当真以为没人发现吗?”她指着宋初姀冷笑道:“宋初姀,你那个情郎不死,难道留着让你丢崔家的脸吗?那天晚上,我就在巷子里,我听到你说他会在城南施粥棚那里等你,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杀人灭口的好机会?”

 

“不只是我,这件事也是祖母默许的,只有我七哥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真的蠢,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该放任你给他戴这么一顶绿帽子。”

 

宋初姀手抖得更厉害,脑海中想得却是裴戍当年死里逃生来找她,又遇到那些杀手时,该是何等绝望。

 

她拔下头上珠钗,丢到崔萦床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事已至此,自戕吧。”

 

她语气没什么起伏,自戕两个字仿佛吃饭一般简单,听在旁人耳中,显得格外心狠。

 

崔萦看了看珠钗又看了看她,冷笑道:“是你蠢还是我蠢?你凭什么让我自戕?”

 

宋初姀垂眸看她:“裴戍现在是君,你弑君,是要诛九族的。崔萦,这是你欠他的。”

 

“你威胁我?”崔萦好笑道:“崔家都没了,你诛哪门子的九族?”

 

“崔忱还活着。”

 

宋初姀眸光越来越冷:“你不是为了你七哥都可以雇凶杀人吗,你现在自戕,崔忱就可以安然无恙。你不自戕,那就拉着崔忱一起死。”

 

她没准备牵扯无辜的人,只想让崔萦死。

 

崔忱还活着,七哥还活着……

 

崔萦看着床上的珠钗,久久没有动作。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大理寺时,她因为看到君上的真容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都在想,若是他们知道了真相,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种惶恐拖垮了她的身子,也让她一病不起。

 

她想不通,凭什么一个最底层的守城士兵,如今却成了君上,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缓缓伸手,摸到了那只尖利的珠钗。又缓缓擡头,看向她曾经最不喜的人:“我若是死了,当真放过我七哥?”

 

她总归是要死的,没必要拖累七哥与她一同死。崔家的人对外人再如何心很,对崔家人也始终会护着。

 

宋初姀不语,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狐貍眼美人儿:“看来她不喜欢珠钗,拿把匕首来。”

 

话音刚落,温热的鲜血猛地溅到宋初姀脸上,那个狐貍眼美人一愣,看到屋内场景当场吓得瘫软在地。

 

宋初姀缓缓回头,只见崔萦躺在床上,脖子上插着她刚刚丢出去的珠钗,鲜血流了一床,好像当初月娘子去世时一样。

 

她眨了眨眼,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扶着墙缓缓起身,宋初姀迈出门槛,哑声道:“若是崔忱回来,如实说就好。崔厌年纪小,别让他见血。”

 

她说完,拿出身上荷包,放到桌子上:“够你们生活很久了。”

 

狐貍眼美人脸色惨白,看着眼前同样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都想不出她怎么如此镇定的说出这些话。

 

宋初姀没再看她,强撑着腿软,缓缓走了出去。

 

如今已是深夜,宋初姀走在街上神游天外,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缓过来。

 

她身上残留着许多粘稠的血迹,不断散发出腥臭味,让她难受地作呕。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蹄急促,周问川举着火把巡夜,隔着很远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神色一凛,悄悄摸上了腰间的长刀,若是那人是个危险分子,他定会立即将人就地斩杀。

 

待走近,火光一照,他才看清这人的情况。

 

原本以为是夜晚行凶的男子,却不是是个柔弱女子。

 

将火把往前凑了凑,宋初姀那脸再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格外白。

 

猛然一惊,周问川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宋初姀身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焦急道:“女郎可是受伤了?”

 

周问川脸色难看,抽出腰间长刀:“是谁欺负了女郎,老子现在就去将他剁成肉泥!”

 

见是熟悉的人,宋初姀心下微松:“不是我的血,是我刚刚逼死了一个人。”

 

听到逼死一个人,周问川当场愣在原地,脸上神情格外异常。

 

宋初姀不在意他的反应,摸下一对儿珠钗的另一只,又擦掉脸上的血迹,擡眸道:“我想给裴戍去一封信。”

 

周问川忍不住问:“什么信?”

 

宋初姀圆眸泛出水光:“我要告诉他,他当真冤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