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春浮游飞絮

第28章

第28章

 

宋初姀从殿内出来时, 外面的积雪已经能够没过鞋底。

 

寒风卷着雪花洋洋洒洒吹在她身上,将她脸上的热气消散干净。

 

周问川与晏无岁已经出了连廊,正背对着她站在雪中, 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江山小雪, 红砖绿瓦映入眼帘。

 

她看了一会儿,出声喊道:“周将军。”

 

那两个人同时回头, 他们的眉毛被落雪染成白色,远远看去,活像是两座雪雕。

 

“女郎!”周问川扬眉,待看清她的脸,微微一愣,脸迅速红成一片。

 

宋初姀进去将近一个时辰, 如今出来,原本就很是红润的唇微微肿起, 红得几乎要滴血。

 

即使她周身都被斗篷裹着, 只露出一张脸, 可就算是傻子看到这一幕,也猜得到刚刚殿内都发生过什么。

 

晏无岁同样也是表情古怪,却出于礼数微微一笑, 跟着喊了一声:“宋娘子。”

 

宋初姀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人身后是个刚刚堆起的雪人,原本挂在周问川腰间的刀如今放在了雪人一侧, 倒是惟妙惟肖。

 

注意到她的目光, 周问川立即道:“建康的雪还是太小了,当年在东都的时候, 那里的雪花大如席, 堆出来的雪人能有半个人那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道:“东都是君上故乡, 以后若是有机会,女郎可以让君上带你去东都看一看。”

 

他话一出就止不住,还想要再说,却被晏无岁狠狠拽了一把。

 

周问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摸着鼻子讪讪道:“女郎怎么出来了,可是君上有什么事?”

 

宋初姀摇摇头道:“可否找个马车将我送回崔府?”

 

雪天路上不好走,她自是不可能自己骑马回去。

 

她眉眼在纷纷而下的小雪中有些看不清晰,周问川抖掉身上的雪,大步迈进连廊,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才道:“女郎这就要回去?”

 

这才一个时辰,君上会这么快放人?

 

周问川想到君上遇此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去接女郎过来,难不成接过来只是为了……

 

宋初姀猜出他这话后面的意思,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微微敛眸道:“是要回去了,但是君上的伤口可能需要再包扎一下。”

 

周问川了然,轻咳了一声,道:“女郎要不还是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吧。”

 

晏无岁慢悠悠跟上来,道:“御膳房正在做饭,宋娘子留下用过膳再走也好,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也算可口。雪天路滑,宋娘子就算回去也过了用膳的时辰,想必会饿。”

 

他们二人目光都落在她脸上,说得很是诚心诚意。

 

宋初姀摇了摇头:“还是要麻烦周将军找一辆马车。”

 

“好说好说。”

 

女郎既然不愿留下,他们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周问川连忙答应下来。

 

宋初姀谢过,先一步撑伞投身进风雪中。

 

周问川正要跟上去,却被晏无岁一把拽住。

 

“到底怎么回事?”晏无岁脸色难看:“君上怎么会和宋娘子有这种关系。”

 

“食色,性也。你是男人君上也是男人,喜欢美人儿又如何,难不成做一辈子和尚?”

 

“这怎么能一样,君上若是喜欢美人儿自有人进献,也可以广纳后宫,何必非要是她?”

 

周问川挑眉:“为何不能是,宋娘子不美吗?”

 

“美。”晏无岁承认,可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可她是有夫之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于君上威严有损。”

 

闻言周问川轻蔑道:“那又如何?”

 

余光瞥见宋初姀已经走远了,周问川不耐烦地将袖子扯回来,转身就走。

 

晏无岁脸色铁青,怒道:“姓周的,我只是一段时间不在,你就带着君上胡来!”

 

周问川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混不吝的样子如同军营里的兵痞子。

 

晏无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晏无岁也不傻,如何不知这分明是君上的意思。

 

君上若是真不喜欢,周问川强塞也只会被责难。

 

可他实在是想不通,君上分明不是好色重欲之人,为何会与一个有夫之妇行这般荒唐事!

 

他看着漫天飘雪,摇了摇头。

 

进宫时迎着风雪匆匆而去,出宫时却乘坐着马车慢悠悠行出。

 

马车一角放着暖炉,宋初姀捧着汤婆子发呆,直到马夫的声音在外响起:“贵人,崔府到了。”

 

她掀窗去看,只见九华巷空旷,崔府近在眼前。

 

她缓步下来,没有惊动旁人,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门半开,荣妪正将剩饭放进狗盆里,见她回来,有些惊讶:“夫人回来了?”

 

她连忙上前打开屋门,惊讶道:“夫人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可用过膳了?”

 

说着,荣妪接过她手中汤婆子放到一边,又上前为她解下斗篷。

 

只是斗篷刚刚脱下,荣妪就是脸色一变。

 

眼前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红痕,那张薄唇还有些肿,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那档子事。

 

想到夫人今日是从宫中回来,那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荣妪眼圈一红,连忙低头道:“夫人,可需要老奴去准备些避子汤?”

 

宋初姀知晓她误会了。

 

那位君上并未继续下去,他只是如往常一般,缠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但她没有解释,只是道:“去帮我拿些吃食吧。”

 

她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未进食,确实有些饿了。

 

闻言荣妪连忙点头,转身要去拿吃食,一开门,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郎......郎君.....”

 

她腿一软,猛地跪在地上不敢擡头。

 

她不知道郎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崔忱满身酒气,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冷风席卷着雪花飘进屋内,崔忱挡在门前,衣衫冰凉。

 

“跪着做什么。”宋初姀突然开口:“郎君只是喝醉忘了让你起来,你难不成要跪一整日吗?”

 

荣妪浑身一抖,看着崔忱的靴子,只觉得今日大概要死到临头了。

 

“没有听到夫人的话吗?”

 

崔忱突然开口,猛地将手中酒壶摔进院中。

 

哐当一声,酒坛触地被炸了粉碎,巨大的声响令荣妪浑身一震。

 

崔忱醉眼蒙眬,怒道:“没听到夫人让你起来?你怎么还不起来?怎么还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