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懦弱与勇敢的定义(第2页)
张涵呼吸骤停,他向来冷血无情,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那些曾一同说笑、并肩作战的面孔,如今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那是陈默,和他同批从壁水市预备役训练基地送来的新兵。
“你也是命苦哦。”张涵单膝跪地,轻轻抚去覆盖着陈默脸庞的积雪,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苦命的学生娃。
有时候人的相遇真的是让人说不懂,就像爱情,两个人谈恋爱就一定要奔着结婚去吗?
在原来的观点里或许如此,可如今一些年轻人觉得,爱情可能始于对方的美貌或肉体,谈恋爱不一定要谈婚论嫁,更多是为了追求那一刻的刺激。
就像这战场上的相遇,几天前还和陈默挤在卡车里,今天他就成了冻土上攥着弹桥的尸体,那些并肩作战的瞬间短得像烟火,还没看清彼此的脸就被硝烟吹散了。
原来无论是爱情还是生死,很多相遇都不过是命运推搡着的短暂交错,来不及问值不值得,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回到原来的防区,没有欢呼雀跃,只有一双双麻木不仁的眼神。
一名下士缩在张涵原来躲避的防炮洞内,颤抖的手从急救包里扯出新绷带,牙齿咬着绷带一端用力撕开,缠着血肉模糊的小臂,渗出的鲜血很快洇红了白色纱布。
寒风卷起雪花掠过士兵们皲裂的面庞,这些在炮火中艰难苟活下来的人,早已没了初上战场时保家卫国的激情,眼底翻涌的,只有对远方家人的思念。
碉堡门口,排长吴俊佝偻着背,在纷飞的硝烟里清点人数。
看见步履蹒跚走来的张涵,他沙哑着嗓子低声问候道:“活着就好,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老李当逃兵被逮着了。”张涵径直走到排长身旁,“我劝过他,叫他不要跑。”
吴俊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每个选择所负责,更别说身为一名士兵了。”
“话说你这步枪咋来的。”大个儿也从碉堡中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出了张涵手中的81式步枪。
“捡的。”张涵神色平淡,仿佛谈论的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有个宪兵阵亡了。”
“吴排长,给你送了个人过来。”一道带着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撕破死寂。
张涵转头,看见一名宪兵端着枪,枪管抵在老李后背上,把人往前推搡。
老李头发凌乱,脸上沾着草屑和干涸的血迹,军装下摆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
“把逃兵压到我这来干啥?”
吴俊小跑着迎上前,有些疑惑。
按理说逃兵一旦被抓,按照战时条例应该就地枪决,根本不会大费周章押回原部队。
宪兵抹了把脸上的汗,军帽下的头发已经被浸透,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啊?团部说要把这些逃兵押回原来的单位,以正军法,不然的话早就统一枪毙了,跑这么远,累死了。”
“行吧,你把人放我这。”吴俊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不自觉地垮了下去。他低头看着老李布满血丝的双眼,又抬头和宪兵对视了一眼。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押回原部队”的真正用意:不过是让老部队亲手处置自己人,好给其他士兵立威罢了。
“那好,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宪兵上前猛地推了老李一把,后者踉跄着撞在土墙上,“一会要检查尸体,别把脸打烂了,不然我不好拍照交差。押送上一个逃兵的时候,他们那个连长枪决打偏了,照片糊得根本没法交!”
吴俊沉默着从腰间掏出手枪,金属撞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伸手扯掉老李嘴里塞着的一团带血绷带,那是宪兵嫌他路上哭喊,粗暴塞进去的。
老李舔了舔嘴唇,眼睛死死盯着吴俊,干裂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像是想说“排长,饶我一命”。
却又在吴俊冰冷的眼神中泄了气。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张涵:“小张啊,能给我再来根烟吗?”
张涵望向排长,在对方微微点头后才缓步上前,他故意放慢脚步,轻微颤抖的手指摸索烟盒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拉长这段最后的时光。
“抽吧,抽完了,好上路。”张涵点燃香烟,塞进老李不停颤抖的嘴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