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大宋律法没有这条啊(第2页)
曹渊本想要为宋煊提一提,让官家对这个名字熟悉。
奈何官家一直都没有在言语,直到遇到了闻风来逛御园的郭皇后。
赵祯说了一句快走。
曹渊更是不敢抬头看向大呼小叫的郭皇后,只当作没听见叫嚷,跟着官家一块闪人。
……
宋煊在租住的房子里溜达。
这些日子他都没有出去,饿了就让人叫外卖。
王珪已然骑着医治好的高头大马回了叔叔家,来一波锦衣日行。
反倒是陶宏带着许显纯每日都要出去,在东京城里溜达。
王保也不无聊,老老实实打磨力气,吃饱饭。
要么就大开大合的练军中杀招,都是王珪传授的。
此时的宋煊坐在一旁,他觉得张方平等人差不多该出发了。
“十二哥儿,闷的慌了”
王保放下手中的石锁:
“掌柜的交代过了,若是你觉得闷的慌,出去瞧瞧,这几日多了许多来考试的学子,混在人群当中不显眼的。”
“嗯,也好。”
宋煊站起身来,想了想:
“也不知道狄青分到哪个军营去了,还有那阮逸的病如何了,也该去复查一二。”
“那便出去逛逛。”
王保连忙去换了身衣服,在东京城出门不能丢了十二哥儿的脸。
在东京这块地界,大多数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
张耆房子的街道,全都是由青石板铺成,而且每天都会派人打扫。
因为张家在自己家都可以玩集市游戏,故而这边青石板上也没有什么小贩摆摊。
最为重要的是尽管张耆对待儿子异常严格,可是寻常老百姓不知道,远离权贵是最能保命的方式。
否则你不知道怎么就惹那些人不高兴了!
宋煊走了一会,才来到繁华的街道。
他听着口音,像是江南来的白衫书生,背着藤箱,一边走一边背诵,策论
还有川蜀来的举子三五成群,还有穿着麻耳草鞋的,瞧着街边的香饮子啧啧称奇,表示一碗竟然要二十文,比蜀中的半斗米都要贵。
宋煊点点头,来到东京就感觉钱都不是钱了。
如此高消费,绝非常人能过负担的起。
几乎每年都会有不少学子前来东京,甚至是在确定自己通过发解,就开始启程。
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呢。
尤其是远方的学子。
至于一些豪族的学子,自是骑马而过,锦袍玉带,有仆人高呼避让。
马蹄溅起的积水,倒是激了不少人的衣角,但是却无人敢言。
能在东京城骑马的人,家世必定极为显赫。
骑马这就相当于在闹市区开着兰博基尼一样。
许多人都要为生计而奔波劳累,不说这匹马多贵,单单这匹马每顿的吃食,都要比寻常人一整日的吃食要贵上许多。
甚至有一老妇人因为躲闪不及,栽倒在地。
“站住。”
欧阳修是第一次进京赶考,他本人是见义敢为的。
“你在大街上如此骑马,激起的脏水都溅到我等身上了,还把一老妇人给吓倒,难不成就想如此离开”
不等骑马的主人发话,仆人却是上前直接推了欧阳修一个踉跄。
“滚开,小心被马踩死!”
欧阳修极为愤怒。
他未曾想到在天子脚下,竟然会有如此恶仆。
“你该道歉。”
三五个川蜀的学子见同为学子的欧阳修被人欺辱,当即站在他身边大声叫嚷。
“道歉”
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人,瞧着欧阳修这布衣旧衫的模样,哼笑一声:
“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怎么就溅到你们这几个乡下人的衣角了”
“你!”
欧阳修大怒,指着骑在马上的人道:
“便是你的马溅脏我等的衣裳,如何能不认”
“哈哈哈。”李君佑用马鞭指着欧阳修嗤笑:
“你这穷酸,怎么证明泥点是我马踏的,说不定你本来就是衣衫褴褛,想要讹本公子的钱。”
仆人在一旁咒骂道:“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送你去开封府吃板子。”
“谁看见了”
欧阳修指着那马上的锦衣少年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商贩连忙劝导自认倒霉,人家一瞧就是家世显赫。
没有人看见,更是不想招惹麻烦。
欧阳修面色铁青,可是他又无法反驳。
没有人愿意出头帮他说话,可是自己若是没有,那便是诬告!
这个律法欧阳修还是懂得。
“《宋刑统杂律》:纵马街衢伤人者,笞四十;溅污他人衣,偿涤资。”
一句话。
便让众人全都望向宋煊。
李君佑面色不愉的瞧着那个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的精壮之徒。一瞧有人敢当街对抗高官之子,人群立马就主动让道,供宋煊走进来。
看热闹的最喜欢看这种王对王对的戏码了。
宋煊带着王保从人群当中走进来,瞥了骑着马的少年郎:
“我看见了是你骑马伤人,溅污他人衣服。”
“任何人都不得在三人以上的地方纵马,如今证人、证据、苦主,都有了,既然你主动要求伏法,那咱们就去开封府走一遭吧。”
仆人下意识的看向自家主子,谁承想大宋律法当中真有这一条啊
李君佑也一下子被宋煊给唬住了。
瞧他一身锦衣,面容英俊,再加上他背后那个仆人,也是身穿华服,极为雄壮。
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
欧阳修当然不懂刑法,可是一听宋煊如此言语,先是行礼,这才挺起胸膛,瞧着那恶少年。
李君佑举着马鞭道:“你唬我,真让我是吓大的!”
“呵。”
宋煊直接拉住那匹马的缰绳:“走,那咱们开封府走一遭,今日这件事我管定了。”
“走。”
王保当即大叫着:“报官,报官,只要是衣服被他马匹溅脏了,都可以要求赔洗涤钱,同去同去。”
随着王保的叫嚷,方才看热闹的人立即附和:
“同去同去,我的衣服就是被他给溅脏了。”
“对对对,还有我的。”
反正又没法子辩驳真假。
李君佑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他在东京虽然跋扈,可是真没有对上当官的。
关键还把大宋律法拿了出来,若是去见官,岂不是丢了自家爷爷的脸
围观群众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未曾想竟然有如此好处,全都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泥点子是他弄的。
甚至还有人往自己衣服上甩泥点子,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你可是家父是谁”
李君佑俯下身子意图吓退宋煊。
“纵然是宰相之子,当街犯了大宋律法也要伏法,莫非大宋的律法,姓你家的姓”
宋煊如此诛心之言,搞得李君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不就是赔钱嘛,我陪还不成嘛。”
李君佑连忙从马上滚下来,示意仆人赔钱。
“你还的向那老妇人道歉!”欧阳修在一旁瞪着他。
“道歉,我道歉。”
李君佑极为痛快的低头认错,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我等着!
宋煊这才松开缰绳,任由人群拥挤过来伸手要洗涤衣服的钱。
“在下欧阳修,多谢同窗方才出手相帮。”
欧阳修手里攥着铜钱,终于从热闹的人群当中挤出来,对着宋煊行礼。
“欧阳修”
宋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也回礼道:
“在下宋煊。”
“宋煊”
欧阳修也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煊,颇为惊喜的道:
“莫不是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正是在下。”
欧阳修一听这话,更是十分高兴,连忙说自己最喜欢那首水调歌头。
宋煊的诗词不同于西昆体,而是有一股子复古的意思。
在一处茶摊坐下聊的时候,欧阳修把唐人韩愈的《昌黎先生文集》拿出来让宋煊看,他最喜欢韩愈的文风了,手不释卷。
“哈哈哈。”
宋煊接过韩愈的文章:
“我其实没怎么看过韩愈的文集,但是我觉得如今的西昆体并不符合大宋。”
听到这话,欧阳修当即把宋煊引为知己,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恨自己声名不显以及财力不足,无法引领诸多学子。
“十二郎若是喜欢昌黎先生的文集,我再誊抄一份送给你。”
因为韩愈的文集并不是那么的流行,市面上存量极少,他也是偶然间得到的。
“这个倒是不急。”
宋煊给欧阳修倒了杯茶,他比宋煊还要年长一岁:
“如今我等前来参加省试,自是要以通过为主,莫要把时间与心思放在这上面。”
“欲速则不达啊!”
宋煊觉得不能犯盲目主义,因为盲目必然会遭遇失败的。
欧阳修颔首。
他心中已然明白宋煊参加省试的目标是夺取会元,故而不想分心。
“我着实没想到十二郎竟然会对大宋刑律如此熟悉。”
欧阳修显得很是惊喜。
宋煊摊手笑道:“其实大宋律法根本就没有这一条。”
“啊”
欧阳修本来大喜的脸上,一时间竟是惊诧之色。
因为大宋马匹本来就是极少,目前也没有这个具体的案例判罚。
“十二郎。”
欧阳修指了指跟那人要钱的百姓,以及自己荷包里应有的赔偿洗衣钱。
“痛快吗”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壶:“我就问你。”
“痛快。”
欧阳修莞尔一笑,如此一来定然能过遏制住这帮人纵马骑行的猖狂之行。
就是不知道能过瞒多久。
“哈哈哈,在下佩服。”欧阳修再次拱手:“原本的刑法是什么”
“凡在城内街道或人群聚集处无故纵马驰车者,鞭打五十下;若因此致人伤亡,按‘斗殴杀伤罪’减一等惩处;致牲畜死伤,按市价赔偿。”
“但若因紧急公务或特殊要务(如军情、救灾)而驰马者,免罪;若因此误伤人命,按‘过失杀人’论处;若因马匹受惊失控伤人,再减过失罪二等处罚。”
“原来如此。”
欧阳修连连颔首,随即大惊失色:
“十二郎,如何对大宋律法这般熟悉”
“我喜欢断案,幼时便通读大宋律法,就犹如你幼时喜欢看昌黎先生文集一个样。”
“可是,可是,他家世显赫,怕是不会如此轻易算了的。”
“那你欧阳永叔为什么要挺身而出呢”
“路见不平,自是要出声制止,否则我辈读书人,还做什么官呐!”
宋煊饮了一口茶笑道:“我相信那个骑马之人,今日吃了亏,明日也不敢随意宣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