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年探花大人

第一卷 第305章 “再叫!”




                阿磐心神一晃。



    这可是真正的赵叙啊?



    真正的赵叙与她从未谋面,怎么竟会瞥来一副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眼风?



    可若不是赵叙,那还会是谁呢?



    大殿的主人不开口,那阶下的囚徒便仍旧支着双臂,垂头拜着。



    拜了下去,由着一双抬高的手臂遮挡,便再看不清那一张脸了。



    赵氏家族的人有十分明显的特征。



    因赵国先祖本就出身于北地戎族,初时以狩猎牧畜为生。



    后来虽南下入中原,又在晋国拜了公卿,然仍旧多年与胡人通婚,因此直到怀王六年,赵氏面相仍带有几分胡人的特性。



    譬如,阔脸。



    厚眉。



    高颧骨。



    直鼻梁。



    赵国王室血脉莫不如此,赵叙亦不例外。



    因而这不是萧延年。



    清清楚楚,显而易见。



    不是。



    千机门再厉害,也模仿不出这一样的骨相来。



    早在去岁那个暴雪如瀑的日子,萧延年就倒在了谢玄的箭锋之下,一连三箭,这三箭把马上的人穿了个通透,绝没有再死而复生的机会。



    阿磐偶尔会想,被射中的可是那个食了马栗的萧延年啊。



    思来想去,大抵是的。



    谢玄的人和萧延年的狗曾在太行跟了有小半月,必不会把人认错。



    人能易容,会走眼偏误,然狗是不会认错人的。



    一个顶着赵二公子脸的萧延年,小黄只需鼻子一嗅,片刻功夫就能把人辨个清楚明白。



    因而萧延年必是死了。



    即便于战乱中被人救起,一个连中三箭的人也断不会只隔小半年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何况,除了真正的赵叙,谁还能为那将要亡国的赵人不顾脸面,开口来求恩典呢?



    萧延年是最不会的。



    他连沈国舅的儿子都不曾开口求句情,那时候沈国舅可是在王室内斗中出过大力气的。



    因此,你还指望他低声下气地去求什么赵氏的牌位,去求什么赵人的周全吗?



    简直匪夷所思,简直是旷古奇闻。



    除非那日头从地底下钻出来。



    大殿主人不开口,阶下的囚徒便低眉顺耳地求,“但求王父成全啊!”



    这夜寂静。



    寂静得听不见什么旁的声响。



    偏殿的孩子们都睡沉了,有赵媪、莫娘和乳娘们带着,哄着,护着,没有一点儿哭声。大抵是知道这夜必要提审赵叙,因此便提前部署把孩子们都带得远远的。



    整个王宫都驻满了谢玄的军队,大明台被护得如铁桶一般,连只鸟雀都不敢从宫墙上头飞。



    一旁的谢允开口提醒,“既已知道是晋君,还称什么‘王父’。”



    君是君,王父到底是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字一句之间,却有着天差地别。



    然承认了晋君,也便是承认了赵氏是叛贼。



    这于赵王而言,想必极难,想必亦是十分抗拒。



    阶下的囚徒没有法子,这殿里的人说什么,就得是什么,谁叫他是败国之君,谁叫他是阶下之囚,有求于人。



    因而几不可察地咽下了一声叹息,兀自闭眼,闭眼片刻复又睁开,须臾再度抬起了双臂来。



    抬起双臂,折下腰身,拱手抱拳,在那一次次抖索的冕服大袖中一字一顿地称了一句,“晋,君。”



    这一声“晋君”中夹杂着道不尽的怅恨,这怅恨悠长,阶下的囚徒不曾掩饰,大抵也实在不必去掩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