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祖师爷(第2页)

“赵相啊……”皇帝突然用当年做都点检时的口吻说道,“知道怎么驯狼吗?得先打断它的腿骨,再教会它用膝盖走路。”

这便是皇权,这便是统治者锁需要感受到的权力。

在他精心设计的制度牢笼里,再凶猛的武将也只能变成温顺的看门犬。

那些曾经在五代时期随意废立天子的骄兵悍将,到了宋朝都成了只会机械执行命令的提线木偶。

不过历史总是充满讽刺。

赵匡胤恐怕不会想到,三百年后他的子孙会被蒙古铁骑逼到崖山跳海。

那些被严格束缚的宋军将领,在面对灵活机动的敌军时,连最基本的临机应变都显得手足无措。

蒙古人的箭雨笼罩海面时,某个宋军参将还在颤抖着展开泛黄的阵图。

咸涩的海风里,那些朱砂绘制的线条——原来都是捆仙索的纹样,缠绕着这个帝国三百年的魂魄。

而在更深的浪涛之下,陈桥驿那件被撕碎的黄袍,正随着水草轻轻摇曳。

就像他当年陈桥兵变时撕碎的忠义信条一样,过度防范武将的代价,最终还是要由整个王朝来偿还。

这套制度就像一把双刃剑,寒光闪闪地悬在帝国的头顶。

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来说,确实睡得安稳——前线将领的调兵权被枢密院锁在檀木匣里,监军太监的眼睛比鹰隼还尖,连营中埋锅造饭的炊烟都要按规制飘向固定方位。

军权这头猛兽,终于被套上了精钢打造的笼头。

可这笼头的钥匙,偏偏要皇帝亲自攥着。

赵匡胤耍得转,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开国之君,当年一根盘龙棍能横扫千军。记得那年在滁州城下,他单人独骑冲阵,生生把南唐的“铁鹞子”重骑兵撕开道口子,血染的征袍能拧出半盆血水来。

契丹人听到“赵点检”的名号,连打草谷都要绕开河北三镇。但问题就出在这儿——不是每个皇帝都叫赵匡胤。

后来的官家们,生在深宫妇人之手,读的是圣贤书,摸的是象牙笏。

他们批阅阵图时连“车悬阵”和”雁行阵”都分不清,却要对着千里之外的战局指手画脚。

就像让个绣花姑娘去驯烈马,不被摔得鼻青脸肿才怪。

最讽刺的是景德元年,当真宗皇帝在汴梁城里用朱砂笔描摹阵图时,辽军的铁蹄已经踏破了潼关。

前线急报像雪片般飞来,而所谓的官家天子还在纠结“左翼弩手该前进三步还是五步”。

等圣旨送到时,将士们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这套制度就像个精致的机关锁,赵匡胤亲手打造的每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可传到他孙子手里时,锁芯已经生了锈。

等到女真人的撞城锤砸到开封城门时,大宋的将军们还在等枢密院盖印的调兵文书——那文书上的朱砂印泥,红得像靖康年的血。

这样的制度和行动的要求太高了,后边的继任者一但有一人的能力某一方面出现不足,那么这套系统就容易玩崩。

“但这套指挥系统......”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格琳娜没有专门系统性地学习过指挥作战,但这些年见过的血与火,早已在她脑海中刻下最真实的战场图景。

这套指挥方式确实有它的优点——全息投影上那些精确到每个小队的箭头标记就是明证。

格琳娜能想象到,这样的部署可以确保总指挥对基层如臂使指,就像精准操控自己的手指一样简单。

对统治者而言,这无疑是掌控军队最牢固的缰绳。

但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严格限制的将领权限区域,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淡化了高层军官的影响力,甚至像用手术刀精准切断了将领与士兵之间的血脉联系。

那些红色的限制框线,在暮色中看起来像极了禁锢猛兽的牢笼。

格琳娜的视线悄悄移向站在沙盘另一侧的陈树生。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战术服上那些未干的雨水痕迹。在她的认知里,陈树生现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状态——既是掌控全局的棋手,又是束缚将领的锁链。

她不得不承认,尽管陈树生这混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可每次都能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像此刻沙盘上那些精确到令人发指的部署,每个标记都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