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凭什么?
无尽海的天气永远阴晴不定,正午时分,毫无征兆的暴雨和狂风呼啸而过之后,暴虐的烈日陡然跃上了天空,洒下令人眼眸刺痛的烈光和射线,在海面的波澜中碎溅成了亿万点璀璨光芒。
这样司空见惯的景色,早已经没有人在意,也注定难以持续。
并没有过多久,阴云在狂风里缓缓推进而来,天光陡然阴霾下去之后,整个世界就变得一片黯淡,隐隐的雾气再一次从海面之上泛起。
世界又陡然转入幽冥。
阴风吹拂之下,锈迹斑斑的风向标在钻井平台的遗址最高处,发出了吱扭吱扭的声音。
常人难以想象,而就在这一片磁场混乱、惊涛海浪不断的危险海域之中,居然还会存在如此庞大的建筑。
依托着报废的钻井平台,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奴工夜以继日的拓展,搭建,无数错乱的支架落入海中,彼此衔接,最后在汪洋之上,居然撑起了仿佛城镇一般的小小岛屿。
不隶属任何的城邦,也从来不会从任何一张地图上出现的隐秘城镇,没有追捕和法律,没有条约和任何庇佑。
这便是无尽海西部为数不多的几座海盗乐园之一。
——荡妇镇。
指望那群没文化的水鬼们能起个高雅的名字,明显是有点过于难为他们胎教肄业的文化水平,之所以因此得名,就仅仅只是因为狂风吹过那些杂乱建筑时,所发出的尖锐嘶鸣的声音引发的下流遐想而已。
可实际上,这一座镇子,也和见钱眼开的奸猾荡妇没什么区别。
违禁品、武器、水货奢侈品乃至百货,几乎市面上一切能找到的,找不到的,都能够在这里的市场中寻觅到踪迹。
那些改头换面的中间人们守在破破烂烂到处锈斑的铁皮屋子里,可因此牵头所达成的交易数字却庞大的惊人。
更不要提维生所需的淡水、燃料和武器的供应和补给,就算价格翻了几十上百倍,可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乖乖掏钱任由宰割。
即便海盗们的普遍素质只有一坨,更称不上良善之类,但所有的想要冒点坏心思出来的人,在考量之前,恐怕都要抬起眼睛看看外面的港口,还有那里停泊的那一艘从帝国退役的战列舰,看看它黑黝黝的主炮和火力,乃至周围不知道多少插满了各种武器的改造船只。
想一想将军的手腕,还有洗血舰队的赫赫恶名!
不同于往日的萧条,此刻周围粗糙简陋的港口之上,几乎已经停满了各色船舶。
每一艘船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战损的痕迹,而甲板上的船员们彼此对视的时候,便不由得杀气腾腾,神情阴沉,看不出那些船长们之间和睦如一家的亲切氛围。
所谓的海盗们的会盟,不过就是这样。
大家同样都在无尽海上捞食,怎么可能没有过摩擦和火并顶层的主事者们尚且能够挂起笑容来藏起脏话和恶意,可那些不久之前才刀剑相向船员们彼此之间怎么可能给好脸色
遗憾的是,并没有打起来。
大家都捏着鼻子,展现出难得的宽宏,相忍为公。
要知道,自从去年北境冻土那边的蛮子们又一次秣兵历马,打算再打一次白河之战以后,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了。
北部诸城这一次砸下血本去,双方在永冻区的白河地带杀的你死我活,人头滚滚,海水都染红了。
海上不知道多少航线受到了干扰的同时,水鬼也穷疯了,甚至,早已经被波及进去——毕竟这年头海上的水鬼,或多或少都是有来源的,和不少城邦之间的关系都不清不楚。
为了打击北部诸城的势力,切断补给,北境的船队也都撒了出去,四处掠劫,撵着那些暗中敢给北部诸城提供支援的水鬼往死里打。
连带着南部和西部都变得不太平起来,毕竟真动起手来,谁还在乎你是从哪儿来的……
钱难赚,屎难吃,日子难过。
想要有点盼头,就总要找点油水,找个干爹也行,讨点口子,要点剩饭吃。
而作为本次‘拼好爹’行动的主持者,带头大爹,便是荡妇镇当之无愧的霸主,洗血舰队的‘将军’。
帕奎奥索托吉登斯!
和外界生吃小孩儿杀人放火的恶名与形象比起来,实在是难以想象,真正的将军,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枯瘦干瘪的老头儿,脸上有一道烙铁留下的疤痕,头顶光秃,长满了老年斑,说话有气无力,昏昏欲睡。
偏偏在集会厅里,那些桀骜不驯的各方船长和水鬼,都没有人胆敢造次。
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瞥向
“凌六怎么说”
“不好意思,将军,六爷最近身体欠佳。”
下首灰港荒集的代表,那个满脸胡茬的年轻人凌朔遗憾一笑,用娴熟的南部语回应道:“最近诸事纷繁,六爷实在无暇他顾。为表支持,特地派我们几个小辈带着船队来,以壮将军声威。”
“放屁。”
帕奎奥轻蔑一瞥,毫不掩饰:“怎么前几年每次他可不是这样子吧每次嘴张那么大,偏偏这次就不感兴趣了”
“六爷自然是有考虑的,只不过,陈行舟可不是软茬……况且,泉城那边还有条疯狗。”凌朔遗憾一叹:“上次凌洲那个废物自作主张,害六爷丢了这么大的脸,差点引来魁首申斥,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
不过,来之前,六爷吩咐过——倘若将军有兴趣的话,他老人家愿意帮你代为联络各地,提供助力。
至于报酬……”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了两根手指,憨厚一笑:“份额不变,还是两成就行。”
一言既出,整个集会厅里彻底寂静。
不等帕奎奥吉登斯开口,就有不知道多少船长水鬼站起来痛斥怒骂——疯了吗你他妈销个赃、洗个钱联络个供应,敲敲边鼓,就他妈的想要从利润里抽两成
你怎么不去死呢。
凌朔自然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一时间拱火者有之,挑衅者有之,阴阳怪气看热闹的也有之,整个集会厅再次乱成了一锅粥,直到清脆的敲打声,从上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