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节俭老人

 徐秀珍的葬礼刚过去三天，她住了一辈子的纺织厂家属院3号楼2单元就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赵阿姨拎着菜篮子从早市回来，远远就看见单元门口停着一辆银色小轿车，后备箱大开着。走近了，她认出那是徐秀珍儿子徐志强的车。再往楼道里一瞧，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搬运工正上上下下地忙碌着，把一个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往楼下搬。 

 &34;赵阿姨好。&34;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阿姨转身，看见徐秀珍的儿媳林梅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过来。林梅穿着一身米色套装，头发烫着时髦的小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手腕上的金镯子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34;小林啊，这是&34;赵阿姨指了指楼道里忙碌的工人。 

 &34;哦，我们来收拾一下婆婆的东西。&34;林梅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名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汗，&34;志强公司有事，我就先过来处理了。&34; 

 赵阿姨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被搬运下来的编织袋上。透过半开的袋口，她认出那是徐秀珍珍藏多年的布料——有印着牡丹花的缎子，有素雅的棉麻，还有几块老式但质地极好的毛料。这些可都是当年纺织厂发的福利，徐秀珍一直舍不得用。 

 &34;这些都要扔？&34;赵阿姨忍不住问道。 

 林梅皱了皱眉：&34;是啊，家里哪还用得上这些老布料。现在谁还自己做衣服啊，都是直接买成品。&34;她踢了踢脚边的塑料袋，&34;这些是婆婆的一些证件和存折，我们带回去。其他的&34;她耸耸肩，&34;都是些没用的东西。&34; 

 赵阿姨心里一揪。她想起上个月还看见徐秀珍坐在阳台上，一块一块地整理这些布料，嘴里念叨着&34;等小孙子结婚时给他做被面&34;&34;这块给闺女做件旗袍肯定好看&34;。那时候徐秀珍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些布料里藏着整个家族的幸福未来。 

 搬运工又扛下来一个大包裹，这次是捆得严严实实的一包棉花。雪白的棉絮从包裹缝隙里钻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34;天哪，这么多新棉花！&34;赵阿姨惊呼，&34;秀珍攒了多少年啊！&34; 

 林梅撇撇嘴：&34;现在谁还用棉花啊，都是羽绒被、蚕丝被。占地方不说，还容易生虫。&34;她转身对搬运工说，&34;师傅，这些都直接扔垃圾站吧，不用往车上装了。&34; 

 赵阿姨看着那些被随意丢在路边的布料和棉花，喉咙发紧。她想起三年前徐秀珍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家里，打开那个樟木箱子给她看这些&34;宝贝&34;时的样子。老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块布料，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34;这块蓝底白花的，是我进厂第一年发的，一直没舍得用&34; 

 &34;这捆棉花是厂里最后一次发福利，纯新疆长绒棉，现在买都买不到这么好的&34; 

 &34;等以后孙子结婚，这些都能派上用场&34; 

 那时候徐秀珍的眼睛里闪烁着怎样的光芒啊。而现在，这些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当作垃圾丢弃在路边。 

 &34;赵阿姨，您要是看上什么就拿走吧。&34;林梅突然说，&34;反正我们也不要。&34; 

 赵阿姨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家里也没地方放这些。儿子早就说过，老房子要重新装修，这些&34;破烂&34;都得处理掉。 

 搬运工们陆续搬完了东西，林梅掏出钱包付了工钱。她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她婆婆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从包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34;得让志强看看，这房子收拾干净了好挂中介。&34;她自言自语道，然后转向赵阿姨，&34;阿姨，您知道附近哪家房产中介靠谱吗？&34; 

 赵阿姨机械地报了个名字，目光却无法从楼道口那堆&34;垃圾&34;上移开。那里有徐秀珍一生的珍藏，有她对儿孙的爱与期待，现在全都成了等待被清运的废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