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消失在水雾里的妈妈(第2页)

 夜里,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陈明阴沉着脸,把林晚那几件早已洗得发硬的旧衣服胡乱塞进她当初带来的那个旧行李箱里,粗暴地扔到门外泥泞的院子里。雨水瞬间将箱子打湿。

 “滚!”陈明指着门外泼天的大雨,声音比雨水还冷,“带着你的野种,立刻给我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小石头被这雷霆般的怒吼吓得哇哇大哭。林晚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门口,雨水顺着头发、脸颊疯狂流淌。她看着屋内昏暗灯光下,那个女人倚在陈明身边,嘴角

噙着一丝胜利者的冷笑。视线模糊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猛地扑向墙角那个还剩小半罐的廉价奶粉,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儿子最后的生机。冰冷的铁皮罐硌得她生疼。

 “滚啊!”陈明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

 林晚踉跄着跌倒在泥水里,冰冷的泥浆瞬间浸透了薄薄的衣衫。她挣扎着爬起来,一手死死抱着那罐奶粉,一手紧紧搂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孩子。单薄的背影被狂暴的雨幕吞噬,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院门,消失在被闪电偶尔撕裂的浓重黑暗里。泥水裹着她的裤腿,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只有怀中那半罐奶粉,成了她沉向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冰冷的浮木。

 她在村尾废弃的看瓜棚里躲了几天。那棚子四面透风,屋顶漏雨,弥漫着霉烂和尘土的气息。小石头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气息微弱地哭泣。林晚抱着滚烫的孩子,心如刀绞。她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只摸出几张被雨水泡烂的毛票。这点钱,连买一剂退烧药都不够,更别说养活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看着孩子因发烧而痛苦的小脸,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钝刀子割着她的肉。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养不活他。把他留下,至少陈明家里还有口吃的……这个念头让她痛不欲生,却像毒草一样疯狂滋长。

 天蒙蒙亮时,小石头的哭声微弱下去,陷入了昏睡。林晚轻轻放下孩子,最后一次用脸颊贴了贴儿子滚烫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她脱下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儿子身上,把那救命的半罐奶粉轻轻放在他枕边。然后,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瓜棚,一步三回头,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心尖上。她没有回陈家,而是朝着村口通往镇上的方向走去。早起拾粪的邻居王老汉远远瞧见了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单薄的旧衣在晨风里飘荡,背影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

 几天后,一张法院的传票被送到了陈家,案由是离婚诉讼。陈明捏着那张纸,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意。他带着那个女人,耀武扬威地走到瓜棚,准备当面羞辱林晚,再把这个“麻烦”彻底甩掉。然而,瓜棚里空空如也。除了角落里一堆凌乱的稻草,和地上一个空空如也的奶粉罐子,什么都没有。那个病弱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一件破旧的外套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陈明的得意瞬间僵在脸上,他环顾四周,厉声质问闻讯赶来的村民:“林晚呢?那个贱人呢?她跑哪去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沉默地摇头。只有王老汉迟疑了一下,嗫嚅着说:“前……前几天清早,好像看见她……往镇子长途车站那个方向去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慌乱攫住了他。他粗暴地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塞给身边同样变了脸色的女人,自己则像疯了一样冲出去,在村里村外、田野河边发狂地搜寻。他踹开一户户可能有瓜葛的亲戚家门,恶狠狠地逼问林晚的下落,得到的只有沉默和摇头。他跑到镇上的长途汽车站,对着售票窗口吼叫,换来售票员茫然的白眼。几天下来,林晚这个人,连同她带来的那点可怜行李,就像一滴水蒸腾在酷夏的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