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黄鹤家宴(第2页)
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
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词成,众人无语,惟有寒风掠楼檐作答。牛皋低声喃喃:「岳太尉之心,千军万马也不敌矣。」
岳飞将词交予张宪,道:「汝将此词钤印钤记,刻石立于楼下。不为自夸,为警后人。中原未复,寸心难安。」
张宪躬身领命。
片刻后,黄鹤楼上,岳飞披风而立,望着风中词卷,似见洛水之滨、汴梁之月、相州故土,万里血与火,皆映在他眼中。
远处汉江水声浩荡,正如他胸中忠义未歇。身后是厨下正备晚宴的热闹烟气,隔着纸窗传来切菜、拌汤与小厮笑语的声音。
岳翻搓手走来,笑问道:「大哥,这等天气你还站在风口儿?咱娘要是看见准一顿训了。」
岳飞回过头来,脸上罕见地浮起一丝紧张的微笑:「二弟,从相州一别,云儿已有六载不见。如今他带着雷儿和咱娘一同归来……你说他,还会叫我一声爹吗?」
岳翻沉默片刻,拍了拍兄长肩膀:「他若不认你,那就不是你岳飞的儿子了。可……这些年他是在明国长大的啊,听说如今叫什么『少年神机营』?还学格物数理化?」
岳飞点头,语气中带着复杂:「那是他干娘教的——方梦华。」
「那便更妙。」岳翻挑眉一笑,「她可是你念念不忘的师妹呢。」
岳飞苦笑不语,身后仆役急报:「启禀经略相公,王贵王统制领太夫人与少将军、幼公子到南门了。」
岳飞闻言心头一震,快步向前厅而去。厅中已备银耳莲子羹,侍女齐整,一室迎亲之态。
门口传来动静,王贵先躬身入内:「启禀大哥,太夫人与少将军、幼公子已到!」
岳飞快步迎出,只见大雪中姚氏被王贵搀扶,身穿台北出品的粗呢棉衣,头巾简朴,满面风霜;她身侧是少年岳云,着明国制军服、背微揹棕色背囊,气质端直,眉宇间隐有少年英气。最旁边的幼童岳雷则啃着糖梨,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这陌生的大屋。
「娘——」
岳飞扑跪于地,双手扶母,声音颤抖。
姚氏一言不发,仅深深望着儿子,拂开他盔上积雪,轻声道:「飞儿,你还活着,就好。」
岳飞抬起头,已然湿了眼眶:「孩儿不孝,让母亲漂泊海外,六年不得侍奉膝下。」
姚氏摇头:「你守的是大义……可我孙儿,却教别人带大了。」
岳飞闻言,回头看向岳云,少年与他对视,微一躬身:「岳云拜见父亲。」
这声「父亲」说得客气而疏离,如军中礼仪,不似父子温情。
岳飞怔了一下,眼中更添愧色。
「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他问。
岳云从容应对:「干娘早教我,我姓岳,是大英雄之子。六年来师从方首相、听教于包教授、王教授、从军于北伐与南征之地,知天下大势,也知身世之本源。」
岳雷则跑过来,一把抱住岳飞大腿:「你是我爹爹吗?」
岳飞一把抱起岳雷,终是破涕为笑:「是!雷儿,我是你爹。」
姚氏转身入内,身后王贵低声说:「太夫人六年来在台北纺织厂日夜操劳,不改旧志,时常缝补衣裳时刺绣‘精忠报国’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