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兰芳七国(第2页)
「西黎为剑,东黎为盾,
水火与共,不负九黎先祖。」
至第五年,九黎江沿岸已成百里黎寨、十余达雅克附村。黎民熟藤甲之术,树胶炼香成业,女子善以黎布绣鸟纹、风纹、雾纹,换得金盐与药材。黎港初具规模,远海帆船可停泊于岸,黎市成为南婆罗洲最活跃的海陆交会市集。
九黎江,不再是荒林大河,而成为一条灵山神江、香鱼金水、黎人天下之路。
而在滚滚海风吹过婆罗洲西岸,另一支南海道的双层大帆船队于黎明破雾而入,驶入那条被伊班人称作「Batagrajag」的大河。侗人新称其为——大同江,以纪大同之志。
五千余侗族人分乘十余艘大帆船,由宜州韦氏土司韦朝栋与覃氏土司覃楚翰率领,踏上江口两岸。韦氏建寨于西岸,号为「上鼓寨」;覃氏据东岸,称为「下鼓寨」。两寨之间,风雨桥尚未成形,却已用舟筏搭建木排来往。江水浩浩,两寨鼓楼遥相呼应,若南岭镜影倒映婆罗密林。
韦朝栋登岸之初,召族老立款约,设「大款会」,订寨规、分田段、排水系,首筑三层鼓楼,为寨魂所系。鼓楼下设议亭、祖龛、萨岁坛,萨岁女神塑像面江而立,手执金稻穗与山茶花,象征丰饶与守护。
覃楚翰于东岸设鼓楼前廊,悬大鱼骨与山藤织成的神网,以驱疫神、祈好运,并重建侗族风雨桥工艺坊,筹备横江木桥,称「鼓桥渡」。其妻覃三娘为祖传萨岁祭师,首设「萨堂」,教授少年祭祀与大歌,令异地再现「侗族三宝」。
侗人本擅山地梯田,然拉让江流域多丘陵与雨林,耕地难开。韦朝栋创「梯田款会」,组织百户一款,按月轮耕,开挖山腰稻田,以旱稻与水稻并种;覃楚翰则引导侗妇登岸采集树脂、藤蔓、药草,与伊班族交换干鱼与铁器。
初期的比达友族对侗人守礼尊神、共食不乱深感敬意,邀请参加长屋年节,韦家寨老率少年赴宴,以侗歌祝酒,双方合唱,融为新河歌款。伊班族更派青年赴侗寨习鼓楼建筑技艺,学以立「新村楼」。
第三年,江水涨潦,病疫蔓延,侗人举行「萨岁祭」,上鼓寨与下鼓寨齐燃百草香,百女身披花裙、举竹灯行「祭河祷风」之礼。传言夜间萨岁显形于雾中,指向上游丘陵一块云开之地,众人遂名为「神田坡」。
当年秋,韦家款会在神田坡开出六亩双季稻,覃家在下游引江水制盐,熬成「花盐」,与伊班、比达友、马来海商易盐换麻布。侗寨初具富庶之形,鼓楼每日鸣鼓三次,风雨桥已立九柱初梁,江上浮筏如潮。
第五年,侗寨举行第一次「合江款会」,韦覃两族各遣五十人共议,决建双鼓江邦联,以大款议政,小款自治,尊「双萨岁」之名。韦朝栋与覃楚翰分任江西东「款主」,设联防鼓军、稻田互济会、萨岁女师院。
夜幕之下,两岸鼓楼同时点灯,大歌对唱于风中:
「祖山远,大同江新,
鼓声绕林,稻花传心;
若问南天谁为主,
有萨岁在此,人不孤。」
自此,婆罗洲西北岸大同江之畔,侗人文化如雨林藤蔓般滋生繁衍,与当地伊班、比达友互融共生。鼓楼、风雨桥、款会制度、萨岁信仰与祖灵祭祀,共同构筑起一个深植热带雨林的新侗家园。
热带晨光照耀婆罗洲北岸,另一艘南海道大帆船悄然驶入一条静静延展的河口,河水宽阔而平稳,两岸密林如翠浪翻涌,渔鸥鸣声幽幽。此河,原为杜顺人祖居之地,名曰「kiabataga」——意即「流自高山的大河」。
畲族人登陆后,尊其水脉之灵,改名为「英德江」,取意「英山之灵,德水所居」。蓝天启,英州畲族土司,率族人二千四百三十七名,由雷州南渡至此,一登岸便选择不鼓不旗、不歌不舞,静静筑寨,深知此地距渤泥王庭不远,唯有低调自固,方可生根不殒。
首寨筑于南岸一处高地,林风不绝,河声如歌。蓝天启请族中萨岁女师蓝五娘立「风祠」,供奉萨岁与盘瓠神灵。寨名曰「静德」,以敬天地、安社群。畲族人依旧保有「过山瑶」记忆,故寨落成即围设花篱与竹墙,隔绝外人,秘而不宣。
村中依山开地,开垦小梯田,畲女习惯种药草与茶藤,又尝试于高地间种桑育蚕,蓝五娘亲授「靛蓝染布」与「赤藤染」之法,织成宽袖宁裳、绣花头帕、白底红纹裳裙,男习樵猎、女擅染织,静静过活,不涉市肆。
英德江中段已有数个杜顺人村落,蓝天启遣人送药草与盐包,与其换藤篮与木器,不多言语,不近土王。杜顺族长观畲人自祭祖、不拜外神,初疑其异,然见其女不出寨门、男不横江捕鱼,亦不再拒绝交易。
三年后,畲人以田换鱼、以药换木,逐步渗入杜顺村落。蓝五娘教杜顺妇女染布与熏药,彼等称之为「灵女」,尊如巫医;又见畲人子弟勤学木刻与星图,更愿将自家子弟送入静德寨学写竹书。